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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端午节大学同学十年聚会,算上家属一共也有浩浩荡荡几十号人,当时聚会完了还有很多感概,想要长篇大论一番,不知怎么写了一个开头就觉得没啥可说的了,我的大学四年如此平淡无奇,索然无味,了无生趣,让我连冷嘲热讽的兴致都没有。
开学报到的几天,我和父亲带着好不容易凑齐的学费坐上了去青岛的火车,随时携带的有一个拉杆箱,两个大编织袋,一个背包。拉杆箱是母亲买的,她说总该有样像样的行李。我身上穿着牛仔裤,新皮鞋,新T恤,瘦削而激动不安。硬座车厢里各个角落里都挤满了家乡的穷老乡们,他们在抽烟聊天打盹,他们说的话让我觉得可笑不已,许多年之后再坐这趟火车,再听他们说话,觉得那时的我真是很可笑。
跟我的室友们见面了之后,发现我居然是唯一的山东人,我们八个人来自八个省,不久我向他们展示了山东人的美德——忠厚善良,我在宿舍门口捡了三十元钱,立即喊道:“谁的钱丢了?”我旁边一个看上去很迷糊的女生说可能是她丢的,后来我们成为很好的朋友,一直到现在。再不久之后,我发现这种美德在大学里面其实是可有可无的,会说话远比会做事有用的多。
这个发现不久之后得到了验证,军训完不久之后就是各种组织纳新,班干部竞选,学生会竞选,就连申请困难生补助,也要来一段苦情戏,人生如戏,我没演技,忠厚乃无用之别名,唉,真是没想到大学是这个样子的。我变成了一个装在套子里的人,周围的人所有人都让我感到恐惧,我不会说,不会讨巧,吹拉弹唱样样不行,体育课靠老师通融才勉强过关,文化课成绩也是一般般,慢慢地我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就连读书也不喜欢了。早上没课的时候睡到十点钟才起床,一个人去海边溜达,海雾和冷风让我更加消沉,然而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口袋里的钱连吃饭都不够。我想快点毕业,又害怕毕业那一天真的来了。
但我毕竟还是一个有点聪明的人,不久我找到了一份勤工俭学的工作,在院里的图书馆,认识了一位热心的馆长,她可能只有四十出头,但看上去年纪很大了,笑起来很响亮。通过她,我还认识了收发室的黄师傅,他后来一直把我当成他女儿看待。他们是我四年大学中唯一感到温暖和亲切的人。大学毕业的散伙饭上,很多人抱着一起哭成一团,我无法体会到他们内心的感受,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亚斯伯格症患者,存在严重的社交障碍,但是我有男朋友,感情还不错。
我上大三的时候,得到了一份助研的工作,在一个老师的实验室打杂,偶尔帮他做做实验,这个人后来成为我的硕士生导师。最初我们的关系非常好是因为性格比较相似,许多年后我们分道扬镳也是因为性格比较相似。他对我的影响非常深远,举个例子说,在认识他之前,如果看到有人在大街上小便,我会认为是不文明的行为,在认识他之后呢,如果看到同样的情景,就会大有国人素质低下文明进程缓慢之感慨。在他的课题组,除了将我偏执的个性发挥到淋漓尽致之外,我没有获得任何有用的生活经验。这么说可能有些绝对吧,他工作还是十分勤奋的,我们在他的影响下,都比较勤奋,一边勤奋,一边愤世嫉俗,时间就过得非常之快。
现在的生活稍微宽裕了点,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初我不是那么穷,至少不用为每天的伙食费担忧,偶尔还能有些钱出去旅行开阔眼界,我的大学会不会有所不同?现在的我是不是就是另外一副样子?最后总是得到一个很泄气的答案,假如一切可以重来,我还是会到达此刻的我,只是可能路径不太一样吧,所谓殊途同归。即使我不用为吃饭发愁了,这世上用来发愁的事情有很多。多愁善感的人始终是多愁善感的。
毕业十年后,我又站到那个讲台上讲述自己的经历,我羞涩语无伦次含糊不清地说了几句,仿佛十四年前那个第一次站到讲台上做自我介绍的那个战战兢兢的女孩子从来没有离开过。最重要的是,我幸存了下来,还能够幸存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我不在乎台下的听众不屑的眼光和漫不经心的态度。生活给予我的打击不会比他们更多,可是看看他们一张张意气风发的脸,我顿时觉得很分裂。大家都变成了成熟稳重胸有城府的中年人了,只有我还像十四年前一样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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