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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到西塘的时候我也不算年轻了,十年后我更老了,借着绵绵细雨掩盖一些沧桑,又一次游西塘。
第一次陪我游西塘的朋友自从母亲得癌症去世以后,拉黑了我们所有人,消失在人群中。我还记得她开朗明媚的笑容,在酒吧里有人送啤酒给我们,她说我们是山东人,至少得送两打才管用。我记得我们住的西风廋马民宿,找来找去也没有找到,现在的民宿名字都起的很洋气,孤独和落魄是可耻的。
夜里雨下得越来越大了,雨滴敲击青石板的声音听着很让人安心,我睡得非常好。冬季的西塘人很少,店铺开得也晚,冷不丁遇到一个小胡同口坐着卖麦芽糖的老人,他一动不动,我以为是个假人。假人,谁不是呢?哪怕是有一刻能脱离自己眼前这个实体的,很多人会不惜一切代价。二十几岁时,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三十几岁时我发现了自己一些优点,于是开始嫌弃身上那些不好的部分。终于,我四十岁的时候我开始接受了全部的我,谁也别想让我重新做回假人。只是我还是没有能力去粉碎那些卑鄙无耻的东西。
十年前离开上海时,我曾在黄浦江畔许下重重的誓言,它没有帮到我,反而把我带入另一个深渊,我花了很久才重新上岸。铁骨铮铮不适合我,多愁多恨的身跟柔情似水的烟雨江南才般配。北方永远干烈粗糙不容置疑,南方却可以千折百转迂回前行,而我是多么纠结的一个人!
对于一个完全没有方向感的人逛这样弯曲分支的水乡是最合适不过的,一不留神又原地打了个转,路过一家卖帆布包的,还以为是十年前跟朋友一起逛的那家,我还记得当时讨价还价时得情景,于是感觉自己年轻了十几岁,脚步也变得轻盈了许多,关节炎也不见了,连河道里的船都感觉变快了。时空交错,还是这样的烟雨天,这样的冷清季节,同行的朋友说这是上天为我安排的雨,这的确跟我想象中的西塘一模一样,年老了以后可以来打捞青春的地方。每到一个地方,我都跟朋友会开玩笑说假如我们十年见一面的话,那么这是我们倒数第几次见面了,然后我会被罚酒。我不怕死,也不怕老去,因为心中有西塘,青春曾在那里封印。
我是怕死的,也同样怕从此老去,因为我的孩子还是那么弱小,世界对他来说新奇而陌生。我教给他,首先要敞开心扉,也许会受伤,但这世界上最美好最有价值的东西一定是那些拥有一颗最美的心灵的人创造出来的。每一条河的蜿蜒曲折都是有据可循的,每一座桥也都是错落有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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