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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野外工作者,一个测量工作者,10年里上山下山多少次呢?说不清。
1980年代中期至1990年代末期的时候,我曾经不断地重复这种动作——上山、下山。最典型的例子是重复上了福建境内的一座海拔近千米的山,足有六七次,要不是那座山的半腰上,有大片的竹林,可以缓解劳累、可以呼吸一些新鲜的氧气,我肯定不会为那座叫做白石顶的小山写什么抒情文字呢。厌倦被陶醉的感觉置换了,即使是在冒雨上山时滑下过山坡,即使在山巅接受过暴雨的洗礼,也仍然一遍遍地上山下山了。
作业区域,很少是位于风景区的。进入风景区作业,那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同样是在福建,在连城,在项小米《英雄无语》的故事发生地,有一座冰心老人题名的冠豸山。有次导线测量就是在它附近进行的。这还得感激选点小组的同行,把点位选在了居民的屋顶上。让我们在上屋顶时,遇到了夏季的毛毛小雨;到达屋顶后,看到了一边日头一边雨的景象。彩虹,也是随后就跨越了冠豸山的。我们的作业时间紧迫,无法长久驻足在屋顶上,欣赏难得遇见的冠豸山彩虹。野外生活,就是这样,经历的风雨比彩虹多得多。作业结束后,我带领小组成员,用了半天时间,游览风景秀丽的冠豸山。这次把上山下山当成了休闲,而不是工作了,组员们玩得很开心。
最恶心的一次上山,也是发生在福建境内。那座山包,也就几十米高,而且就在路边。第一次找这个点,也是想省时间,当地一个中年人主动提出要为我们带路,我们欣然答应。前天,我们也是找点的时候,遇见一个正在半山腰干活的人,也是主动为我们带路,花费了半天时间,终于找到了我门要去的山头。当我们提出给十元钱的向导费时,他脸色都变了,说是“你们这是骂我呢,跟解放军带个路,还要钱,我算什么人哪?”。我们以为眼前的中年人,和前天的年轻人一样呢。就跟随着他到了要去的“山上”。他伸手要五块钱带路费,我正准备掏钱,“配属”我中队的教导员,却勇敢地站了出来。这个能说会道的江苏人,把亮晶晶的三角眼滴溜溜一转,小胡子也生动地翘了起来,说:我们没有答应过给你钱哪!
那个中年人,很生气:那好,咱们到派出所理论去,我不给你们废话!小胡子信心满怀地说,到公安局也不怕。教导员比中队长官大,一个中队的人只好“跟头轱辘”地下山,去派出所说理。派出所很近,三五分钟就走到了。小胡子教导员能说会道,唾液飞溅,大大提高了派出所办公室里空气的湿度。那个警察听明白后,就劝中年人,解放军来咱们这里执行军事任务,咱们有义务配合人家,怎么能没有协议,就要人家的带路费呢。中年人自知理亏,占不了上风,就蹲在地上不言语了。小胡子讲话的瘾头,被勾起来了。只见他,面对十多个听众慷慨激昂,主题是宣扬军事任务的重要性、军民关系的重要性,还有协约精神的重要性。大家都在摇头了,这个冗长的演说,让警察失去了耐心,让中年人失去了耐心(悄悄溜走了),只有我们这些中队队员不得不耐心地听。演说家演说完毕后,看到日头已经偏西,一次性茶水杯子,已经被被警察收拾干净。他的肚肠,也不合事宜地咕噜咕噜地唱起了饥饿赞美诗。敢情,我们的午餐,还没有被消灭呢!
戏剧性的故事,却以悲剧告终了。那个靠近马路的,低矮的山包上的点位,是我们中队最不符合规范的一个点——挖的坑浅了,放的水泥少了,造的水泥标石短了,与规范要求有10厘米的偏差。更倒霉的是,这个有光荣阅历的点位,很荣幸地被上级业务部门看中啦。被抽查后,不得不挖开了四边,进行了加固。冒着酷暑,干了令人寒心的事,真是不堪回首啊!
作为休闲的上山下山,自然比作为工作的上山下山,次数要少多了。尽管如此,也是很有意味的。比如
在祁连山深处的峡谷里驻扎时,我曾经和几位朋友,欣赏了有微型冰川的无名山;以此度过大年初一的早晨。这次游览,缓解了他们的思乡之苦。虽然,登上大山,四周瞭望,看到的依然是连绵巍峨的高山,毕竟和平日的视野不同;看到的景象,也大有差别。比如,平地上只能看到几百米的河流和高原草甸,在山巅可以看到几公里的长度。大雪尚未全部融化,河流结冰的表面上覆盖的积雪,真的成了一种化妆品。“谁遗银练两山间”,成了描述此景的最佳句子。同样是在祁连山深处。20多年前的一个星期日,我迎接年轻校友的欢迎仪式,也是上山。一座距离驻地数公里,开满油菜花的“西山”成了我们的目标,这次登山路上的趣事可以写千字小文。。
干三、四等水准测量、或者重力测量,一般是一天爬一座山。导线测量呢,一天可以爬若干座山。.........
有趣的上山经历,发生在江西境内。是由于方言引起来的。我们去找的山头名字叫做“晒头”。当地老百姓却读作“SHA头”,听上去有点恐怖。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为了革命工作吗,去“SHA头,也不要紧啦。奇怪的是,那个地方我们始终没有找到,下午就放弃了”;那次惊险的下山,其实和这次“SHA头”是独立事件,写在一起,就有意思多了。也是去找点,也是没有找到。返回时天色已晚,中队的兵们几乎都迷糊着了。我也几乎要打瞌睡了。突然,我们的面包车,来了个紧急刹车。要不是司机反映快,判断和操作都没有失误,我们都得去鄱阳湖里喂鱼。一面包的人,都醒了。幸好,仪器都在箱子里,防震。这不算,当日最惊险的,过了没有多大功夫,我们的面包车,就陷进了泥土了。原来是一条新修的道路,平整得很,没有车辙。我的司机,归营心切,没有车辙的新路,居然也开上去了。开上去,就后悔啦!越是挣扎,车轮陷得越深刻。只好向过路的司机求援。接连拦了三辆车,都说是没有钢丝绳,无法拖车。幸好,天无绝人之路,旁边有个露天煤矿,有几个人在通宵打牌。我说了几句好听的话,他们就提供了一根钢丝绳。我们的车被拖出来后,已经是后半夜了。
最危险的上山,发生在海南的万宁县的海边。我和一个同行,去测GPS。我突然掉入一个石穴,当我下坠的时候,心想完啦;是一些荆棘搭救了我。逃生后,膝盖疼了好几天。那次外业结束后,我去外科拍照做了检查,幸好,无大碍。
最失算的上山,是在河北张家口境内的一个农场,测量重力点。因为离开重力中队两三年了,临时带队外业,竟然没有借地形图。不了解地形,作业就难免失算。当时,我只按照测线的起始和结束点的高程来概算测量点的重力差,以便确定中途是否需要调整测程。单从起始和结束点的高差看,需要调整。问题是在什么地方调整。后来,事实证明,我的估算不符合事实。张北高原的地形,并非阶梯式的,而是波浪式的起伏的。我选择的调整测程的点位,正好在“谷底”。那是没有意义的,甚至是坏事的。我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做了无用功,还给作业造成了极大的困难。当时的窘境,至今记忆犹新。
被不守信的人耽误时间,是一个炎热的夏季,有个已知点在京西的一个场坪附近。点位就在旁边,介绍信也有。才过了一顿午饭的功夫,那个变卦的谢顶主管,就废弃了我们辛苦多半天的重力测线。这和我的一位大校友的经历成了鲜明的对照。人家是在重力测量的路上,遇见了重病号,见义勇为——把病人送到了医院抢救,废了一个测线是佳话。我们,是无奈地放弃,重新开始观测。好在,首都机场的旧候机楼,有我们需要的点位,这个点位非常好找,我七八年前就在某工程中用过,位置记得很清楚。我废弃了一个测线,立刻让司机驱车去了首都机场老候机楼大厅,算是挽救了半天的时间。就是这样,我们完成作业的时间,还是推迟了一天。
最豪放、最得意也最沮丧的一次上山,是在青海海西的怀头他拉测量重力点的时候。说豪放,是因为使用的交通工具。进行重力测量,一般用小汽车做运输工具,从一个点到另一个点或者多个点,构成以条测线。那次,在高原上的试验,我们借用了驻地的军车。他们的后勤部门说,小轿车没有啦,脸吉普车都没有啦,只有一辆“骊山”,可以派遣。于是,我们就乘坐可以容纳数十人的“骊山”,在芨芨草上行驶,看着赛跑的黄羊飞驰。那次看上去得意的成果,最终没有让我得意起来——回去后,我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好像看着表的粗心人一样,只看几分几秒了,却把时针看错了。这算是情节跌宕起伏最厉害的一次“上山”。山不算高,可是在高海拔的地方,脑子终究是缺少了氧气,犯了糊涂。
近年,上山下山的次数明显少了。看到一座近在眼前的山,依然还有攀登的欲望。比如,目前,坐在电脑桌前,几乎伸手可以抚摸到的太行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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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3 1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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