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述评:五台山的山路是比较惊险的,特别是被冰雪覆盖之后。各种惊险的盘山公路本来就比较难走,路不够宽,而且一边是悬崖峭壁,另一边则是山体。在没有冰雪的日子,如果速度没有控制好,转弯时遇到会车往往会手忙脚乱。而地面上的一层积雪或者结冰,就可以让这种事件变得失控。如果每次转过那种遮蔽视线的弯道之前,都老老实实地减速鸣笛,或许还好说;就怕没有做这些功课,而对面的来车司机也同样状态——那时真的要念一点什么了,不管是阿弥陀佛,还是呼天喊娘。虽然中国佛教界因为后来净土宗的兴盛而普及了“阿弥陀佛”这句大胡子所谓的“标准通用语”,但西方基督教传统下,人们遇到紧急情况也同样会高呼“额滴神啊”!或者其它文明之下的人也会呼唤自己的一位或者多位神明。哪怕心中什么神都没有的中国人,也会叫天或者叫娘。似乎,危机关头人们总是倾向于寻求某种自己知道的强大存在。至于这种反应的目的,恐怕连身在其中的他们自己也说不清。
但这并不是正统中国文化的心理素质所期待的状态。古人经常推崇的修养状态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惊”。达到这种修养的人,大约至少也算得上半个圣贤了。这种心态下人们不会惊慌失措,于是能够冷静地做出最佳反应,捕捉到危机之中的一线生机。大约没有这种修养的人那种呼唤行为,也是为了不让自己彻底被吓傻,以便下意识能够自动做出正确的应变。从这个角度来说,有个心理依靠的人确实会有更大的可能做出正确的反应。当然,这可能远远不及拥有圣贤心态的人,因为,有那种修养的人,不会因为外在因素而动摇。
司机循规蹈矩地开出了砂河,然后转而向南,沿着一条河往山里开去。道路在五台山北坡蜿蜒爬升,路旁开始出现积雪,河里的水变成了冰,再往前,路旁的积雪渐渐扩展到了已经结冰的路面上。每隔十几米就能看见一个沙土堆,大概是用来融雪的。也许本该接受老汉的好意,来上两口白酒的,我心想。就在这时,一辆微型越野车从山上冲了下来,将要会车的时候,它好像突然失去了控制,猛然转了一个二百七十度的弯,堪堪停在落差超过百米的悬崖边上。我们的司机为了躲避来车,也向道路内侧急打方向,一头栽进了路边的积雪堆里。
所有人都下了车,聚在一起察看险情。越野车里也钻出四个和尚,三个年轻的和一个年长的,他们都穿着正式的黄色僧袍。和尚们自我介绍说是竹林寺的,老和尚和其中一个年轻和尚要去砂河镇赶火车。四个和尚一边察看事故现场,一边不停地念着西方极乐世界教主的名号:阿弥陀佛。这是中国佛教徒用以应付一切场面的标准用语。大事不妙——没关系:阿弥陀佛。有好消息——别太激动:阿弥陀佛。一切境由心造,如梦幻泡影:阿弥陀佛。五台山也不例外:阿弥陀佛。开车的和尚钻进驾驶室,挂上倒挡,旁边的六七个人一起帮忙把车推回了路中间。另外三名和尚合掌行礼,向我们道谢,然后上了车,继续向梦幻泡影组成的五台山下开去。
送走了僧人,回过头继续解决自己的问题——人们先试着把车往前推,可陷在雪里的车轮打着滑赖在原地不肯动。我们又把车轮下的雪挖开,垫上沙土,还是打滑。最后,司机挂上倒挡,所有人一起使劲把车往回推,终于动了。我们回到车上,继续赶路。
越往上走,结冰的路面越多,车子开始明显出现侧滑。考虑到路边就是百米悬崖,没有人愿意继续待在车上了。所有人都重新回到路面上,跟在车后面步行,时不时还得推它两把。
结冰路面终于消失了,我们的运气开始好转。没过多久,车子翻过山口,进入到冰消雪融的五台山南坡,路况相当不错。一路蜿蜒而下,到了半山腰的五台山风景区售票处,车又停下了。门票七十五块。和尚、尼姑、七十岁以上的老人,以及所有那些在五台山居住和工作的人都不用买票。而车上所有乘客都恰好符合这些免票条款,除了我。卖票的接过我手里的钱,热心地告诉我,再过不到两个月,进入旅游旺季,票价将会翻一倍。二十分钟以后,我们终于到达了坐落在五个“台”怀抱之中的台怀镇,其时已是下午三点多。路上一共用去了将近八小时。但不管怎样,总算到了。
室外的空气非常寒冷,呼啸的风声更格外增添了寒意。镇上人迹寥寥,除了三五个匆匆走过的出家人,就只剩下屈指可数的几个还在坚持营业的当地生意人了。这时节即便有游客,此时多半也已乘车离开,或者钻进旅馆躲了起来。我谢过司机,向大街旁边的小巷里走去,去给自己找个地方落脚。不幸的是,看过的几家客栈都没有带浴缸的房间,而我实在是太想泡个热水澡了。最后,我放弃了在镇上寻找,往东过了一座桥,来到镇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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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7-18 1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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