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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在曾子所著《大学》中,就有“知止而后有定”的论述。佛教传入中国后,翻译经典的学者把印度语dhyana做了部分音译,再与中国文化中的“定”字结合,创造了“禅定”一词,用来指随着早期佛教传入中国的静坐入定方法。但自从唐宋以来禅宗兴盛,“禅”字早就是中国化的禅宗的代名词,而且早已走入千家万户的日常生活用语。比尔对中国禅宗当初兴盛的情况,看起来不仅相当缺乏了解,而且还带有一些偏见。固然在蒙古灭宋之后,禅宗逐渐随着中国文化的衰落而衰落,而日本文化中反而吸收了不少中国文化、特别是禅的韵味,反映在日本的茶道、剑道、花道、弓道、柔道、空手道等诸多日本文化形式中;中国自己的文化到清末民初已经不绝如缕。但这不能否定当初中国禅宗兴盛、连街边老婆婆都懂禅的事实。兹举数例如下:
昔有婆子。供養一庵主。經二十年。常令一二八女子送飯給侍。一日令女子抱定曰。正恁麼時如何。主曰。枯木倚寒巖。三冬無煖氣。女子舉似婆。婆曰。我二十年祇供養得個俗漢。遂遣出燒却庵。
德山宣鑒禪師。路上見一婆子賣餅。因息肩買餅點心。婆指擔曰。這個是甚麼文字。師曰。青龍疏鈔。婆曰。講何經。師曰。金剛經。婆曰。我有一問。你若答得。施與點心。若答不得。且別處去。金剛經道。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未審上座點那個心。師無語。
金陵俞道婆。往見瑯琊。琊望之知其造詣。問那個是無位真人。婆應聲曰。有一無位真人。六臂三頭努力瞋。一擘華山分兩路。萬年流水不知春。圓悟蔣山開堂。方至法座前。婆於眾中躍出。以身一拶便歸眾。悟曰。見怪不怪。其怪自壞。悟次日至其家。婆不出。厲聲曰。這般黃口小兒。也道出來開堂說法。悟曰。婆子少賣弄。我識得你了也。婆遂大笑出相見。
由这些故事,可见当初中国禅的兴盛。传说白居易每次写诗,经常读给老婆婆听,必待老婆婆首肯方定稿。现代读者看了这段故事,都腹揣为白居易希望让诗平实易懂,默认老婆婆就是没有文化的代名词。殊不知会这样想的原因,恰恰是现代中国人没文化所致。今天的大部分中国人听到“禅”字,如果不是懵然无知,就是附会为烧香拜神的迷信。能把它当作打坐禅修已经算得上不是白痴了。至于达摩带到中国来的禅是什么?只怕做梦都没有听说过这个问题。
第三章无山
收拾好行李,下楼退房的时候,值夜班的前台还在睡觉。六点刚过,三月初的大同依然笼罩在夜色之中,只有东方地平线上泛出微弱的曦光。开往五台山的班车七点半出发,但我有了一项临时计划。昨晚,我在旅馆房间里的一本旅游手册上看到,大同城北五公里处有一座鹿野苑石窟,又被称为“禅窟”。
中国人说到禅,通常指的是入定冥想的禅修,而不是菩提达摩所开创的禅境。这并不奇怪,禅最初的含义就是入定。也许中国禅宗的创始人在此曾留下足迹?我的好奇并非全无根据。根据唐朝和尚道宣(596-667)留下的记录,菩提达摩于公元475年前后从印度南部渡海到达广州。在南中国当时的刘宋朝廷,他没有获得期望中的礼遇,于是一路向北行去。如果文献记载无误的话,五世纪晚期访问中国北方的达摩肯定来过大同,因为此时的大同正是占有整个北方的北魏王朝之首都。直到公元494年,鲜卑人才将都城迁至洛阳,达摩很可能也在那时随着他们一道去了洛阳。不管怎样,前往禅窟拜谒一番是必要的。
旅馆门前的大街上阒无一人,等了二十分钟,终于驶过一辆出租车。司机虽然听说过鹿野苑石窟,但他从没去过。我们共同掌握的唯一线索是它在城北。于是,我们就沿着城外向北的大路开去。这是一条还没有完全修好的公路,一路上异常颠簸,而且路程显然远远不止手册上宣称的“五公里”——如果它不是谎报军情,那就是从市区最北的边界开始计算距离的。
大约开了十公里,公路在小石子村外分出两条岔路,左边是铺好的公路,右边是土路,我们选了左边那条。路牌显示这条路通向新荣——天知道那是哪儿,连司机都没听说过这个地名。公路进入了一座山谷,并开始爬坡,我开始担心,照眼下的情形,别说找不着达摩用过的蒲团,连五台山的班车也赶不上了。又开了两公里,路边出现了一个不起眼的标志。停下车仔细观瞧,上写:鹿野苑禅窟。路标后面,就在山路转弯处上方的一道山崖上,立着一座小庙。
司机告诉我,他之所以听说过这地方,是因为有朋友到这儿来上过香。与大多数经历过“文革”的中国人一样,司机本人仅有的宗教活动只包括逢年过节时给自己的祖宗上几炷香,烧点纸钱。对他来说,一个人跑这么远来烧香是件不可理喻的事情——干吗不在家烧呢?这是个好问题,但眼下没有时间深入探讨了。我感兴趣的是那座庙,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庙里的石窟。
司机又说,他那些来过的朋友曾经告诉他,石窟在庙后面的山谷里,有的石窟里面有佛像,有的没有。我一面猜想着到底有佛像的石窟是禅窟,还是没有佛像的是,一面从背包里掏出闹钟(我没带手表,看时间和按时起床都得靠它)。已经6:50了。也就是说,出租车开到这里花了半小时。达摩也许会在这儿停留更长时间,但我必须撤了。我拿出GPS,记下此地的坐标,决定下次再来。回到车上,司机在坑洼的路面上一路狂奔,赶到长途车站时,才7:15,去五台山的大巴正在车场里停着。我额外给了司机一笔小费,然后跑到售票窗口,花六十二元钱买了张车票。还有几分钟时间,我又在路边的早点摊上买了张刚摊好还热乎的鸡蛋灌饼,这才跟着其他乘客一起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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