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想骂人了
2011-04-27
23:04:57
1
一转眼,就是七年了。
能赶上百年校庆这年毕业,绝对是很荣幸。
而居然就看到这么两个不要脸的。
虽然我自己还是很懒,可就是看不惯光说不练,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人。
对那些最热衷于抱怨的人来说,说穿了,再怎么抱怨天理不公,父母给了童年阴影,老师太势利,教育体制太失败,老板太极品,女人太现实,社会太险恶,都改变不了你是彻底的个loser这个事实。就算世界再怎么污秽不堪,也总会有值得花一辈子时间努力的事情吧?而就有那么多人一边抱怨社会已经烂掉了,一边不想付出哪怕一丁点的实质努力,还认为越是想做实事的,越是同流合污,不是好东西。看来只有哪天世上变成天堂了理想国了一切都美好了再请您出山干点事,才不算是脏了您的手?
做你的白莲花去吧!
2
要说清华学生有什么地方比较特别,我想有一点,就是更渴望自己能够有为。
可能也不只是清华学生如此。校庆那天上午,我和俐言去北大听加藤嘉一的报告,这个北大毕业的日本人对现场的师弟师妹说,作为一个北大毕业的学生,如果你一生都对社会毫无贡献,你还活得下去吗?我是活不下去的。这话他说了两遍。
当时立刻想起大一刚来清华的时候,还没正式开学,辅导员给我们开大会。平时满脸笑容的她那天却非常严肃,对我们说,你们知道你们坐在这里有多不容易吗?来了这里,“就别给我占着茅坑不拉屎。”
七年前的这句话,我似乎突然明白了。就是这个意思。
我认识的浙大、交大等等等等,很多学校的一众学生,也都有这个特点。
大一的时候,学院还给我们开大会说,我们不是要把你们培养成大师,而是总建筑师。那时也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现在七年过去,也似乎大概明白了。
院里并不指望我们做足噱头,当明星建筑师,抛头露面——按院里的教学方式确实也出不来这种人——而是做总工程师,做一个可以解决工程中的所有问题的人,做一个可靠的、能负起责任的人。
这是工科生报国的方式。
3
李承鹏说,他指责清华的原因是“清华已经很多年没有为我们贡献过大师了。”
网上这说法的支持者乌泱乌泱的。似乎这么多年来,清华已经再没有过值得尊敬的老师,所有人都是为了钱,为了名,利欲熏心,不择手段。不是我编的,还真就有人这么说。
别的院不是特别清楚,就我们院,有几个老师,是我深深敬佩的。
像周老师,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做户型研究和老人院的研究。她在课上给我们介绍她的成果时,很开心也很骄傲地说,当时有条文下来说为了节地,以后新小区里大部分的户型都要做九十平米内的。大家都没办法了,我就给他们设计户型,好好安排房间尺寸,让小户型住起来比大户型还舒服,还实用。
我们也是被周老师带过的,深知周老师真的能做到这一点。做住宅设计评委时,她可以直接看出哪个户型浪费了哪怕一平米的地,哪两道墙之间放什么样的家具就会比较局促。她还着力做老人院的设计研究,刚出了一本书,教大家怎么样设计老人院,用什么样的尺寸,注意哪些问题,才能给老人们最贴心、最温柔的晚年关怀。
这就是我心目中可靠的、对社会有用的人。大家并不称呼周老师为大师,但我觉得,这样的人比他想要的“大师”好得多了。我就想成为这样的人。谁稀罕当他想要的“大师”?
这些,大概对李承鹏之类并不重要。他不认识,而且也不关心。
他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大师?
其实,不过是一个比他更会喷的喷子而已。
你找不到的。在这里,没人跟你争。大家都还有正事要做呢。
4
并不是说清华的愤青就少,并不是说清华就人人都又红又专。
蒋方舟同学所说的清华,似乎人人都是积极向组织靠拢的投机分子。这种人是有,也是还不少。可我纳闷的是,你去听过社会学那边的课吗?去听过秦晖老师的课吗?听过景军老师的课吗?我们院张杰老师就开了门城市社会学的课,张老师自己讲的内容就很批判,很深刻。你好歹来听一节怎么样?
要想找这种课程或者喜欢上这种课程的人,一点都不难啊,我都认识一大群。我身边很多清华同学也都在问,她说的清华跟我上的清华,不是一个吧?
事实上,我认识的最理想主义的一群人,几乎都在清华。对社会人认识最深最关心社会问题的人,也几乎都在清华。我很没能力没胆量,但这些人有想法,有努力,也更有实力将自己的理想变成现实。只不过,他们中几乎没有职业的喷子。想很多,做很多,但说得少。我很佩服他们。
这种人,在清华多得很,你几乎能在主干道上随便闻出理想主义的味道。如果蒋同学已经到大三了,身边还是只有一群向党的投机分子,这恐怕,不只是清华的问题吧。
本来看到她写给清华校庆的一篇文章,也没当回事,还分享了嘻嘻哈哈一下。可后来看到第二篇,还在用这个说事,终于恍然大悟,到了大三的蒋同学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方向,就是做批判者,做公共知识分子。现在的作家就这一条活路了吗?
也是这时候我才明白了为什么她身边都是一群投机分子。
她称自己是一个清华的异类,我也觉得。并不是说她叛逆敢于说学校坏话,这没什么,清华从不缺这种人。而是说,她根本不想为任何事业付出什么实质性的努力。她选择的,是对她来说最简单最轻松的道路,像时下最流行的作家学习,只需要每天上上网,偶尔发个文,就能继续她的明星之路。她们所混的那个圈子,确实也是要靠知名度才能生存的。而知名度这东西,并不需要绝对的实力,只要一点文笔和一点小聪明。
而在工科的气氛里,大家还是信仰长时间的不懈努力的。在一个行业要出头,不是靠制造话题煽动情绪就可以的。别跟我说文科和理科不一样,文科就得靠骂人,没什么可努力的。当年的四大导师,有哪一个是靠着骂人的本事上来的?都是有多年的苦读基础和深不可测的国学研究成果,才会有那样的地位。背后的,都是三船五车的血汗,容不下一点偷懒。
可以啊,继续你的公共知识分子之路吧。我是很正经的建议她,最好像她当时考虑的那样,直接退学,这样对她的未来更有好处。可以继续骂清华,这个很多人都爱听。我也知道,清华有的是可骂的地方,那些猥琐龌龊的地方,一天写一个,写到退休还写不完。到时还可以说,我是为了清华好啊,我是提供不同的声音有助于他的发展啊。
可是,就不能找点实在的事情吗?你能努力能改变的事情?觉得教育体制不好,那就努力研究这个问题,在这个行当里争取话语权再改变它;觉得大家都太主流了,那就成立点社团,做NGO,其实这种组织相当多找一个参加就可以了……总之您干点需要努力的事情行吗?
其实,哪怕你就做创作,多花时间研究点文化,把国学东西读个透,你的小说也可以脱离一下小清新的口味啊。金庸受欢迎,也是有厚厚的历史地理学问当底子的,虽然错误不少。你完全可以砸下一笔时间,写一部自己能感到骄傲的厚重点的好东西出来啊。
可其实你根本就不想。那对你来说太累了。
你的精力都用于上报纸,拍杂志照片,到处说俏皮话。这么利用时间才比较值当。
5
有好多人支持她,说是有不同的意见也很好啊。多一个公共知识分子也不错啊。
是这样,我也很喜欢过那些公共知识分子,聪明,幽默,而且很多时候真的看着很消气,大家还都那么喜欢。不过再怎么羡慕,我也几乎没想过这条出路,本来写字也烂,而且要说起批判社会,我遇到过两个帝都的哥,还有一个看门的大爷,聊一次就知道我在这条道路上完全没有任何优势。中国这方面的牛人得有半个亿吧。这几天去菜市场走走,一排摊子能有一大半人都在抱怨体制呢。
对,抱怨有时也很有用。能对政策施压,能让大家民主开化,我从没否认过。可是,该有人做点实事吧?加藤嘉一也说,重要的是区分哪些是能改变的,哪些是不能改变的,然后对能改变的事拼命努力,不能改变的事尽量从容。人活着总得发现社会需要些什么样的人,然后努力在这个方向做点事情出来。我觉得,现在的中国并不缺一个骂体制的。这么浮躁的环境下,谁都爱骂,反而是脚踏实地干活的人,越来越少。好好干自己的工作,即使做不到世界顶尖,也要业界能够认可,社会能够信赖,多一个这样的人,还不是比多了个喷子更有价值。我深感这种思维是学校教给我的,即使做不到,也深信之。
6
当然,在时下,抱怨也可以作为一种营生。
有个叫肖锋的人,这位《新周刊》的主笔,说清华的校训是十六个字,后八个字被和谐了。要辩驳这一条荒诞的流言很简单,去看看台湾新竹清华大学的校训,也是八个字而已。而这位主笔,大概什么查找都没做,就这么写出来了。李承鹏也什么查找都没做,就那么写进他的文章里了。大家疯狂转载,没人在意那是不是真的。
有趣的是,这二位在看到反驳他们胡说的铁证时的反应。
主笔先生说,对,就是他传出来的,但他觉得清华校训应该包含这几个字,顺便骂清华现在不怎么样了,意思大概是我们怎么骂都不算过分的。那我们校训是不是还该加上世界和平啊?
李承鹏更逗,他先是说清华有人盛气凌人指责他了,然后又用了一条新的谣言来代替这个,放了一张百年校庆大礼堂开大会的照片,说上面全是官员。下面好多人开始谩骂主席台上的人都是垃圾都该去死,赞他写得好。
我们这代确实不肖。确实该骂。可是当时坐在主席台上的,是各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们,这多少人都眼睁睁看着呢!
是,变得势利现实的是我们,为了买房什么都不顾的也是我们,我们现在这些清华人有万般不是你们都随便骂。可是老先生们,是你可以侮辱的吗?
事实上就是看到这个,看到这种完全不负责任的文章,才让我实在忍不住想开始写。
见过老先生吗?我是见过。我们组里的陈先生,是梁先生的学生,退休之后开始做乡土的研究,这么大年纪了一只眼睛又看不见,为了做学问偏往最偏的山沟里跑,和乞丐一起睡破庙,被县长辱骂也要低声下气劝他留着古建遗产……这样的事,连干了这么多年,完全为了文化遗产。那一代的清华人,那种精神,那种作风,那才是我们心中这所大学的精魂。梁思成诞辰110周年的大会上,看着梁先生生平的短片,多少同学都会落泪。就算我们做不到了,就算我们完蛋了,老先生们也是我们一定最尊敬的,最崇拜的,最有感情的,这些人,不容任何污蔑!而你凭什么明知不是这样,偏要放着这图片,说着这样的话,还故作姿态煽风点火,让一帮暴民随便乱骂最恶心最下流的话?打倒一切反动学术权威,你很得老毛精髓啊!
对,那个把领导人放在最上面的海报很讨厌,我见到的所有同学无一不在骂那个创意。可校庆期间,我们有无数的海报,拿出那张没人看过几眼的海报来,能代表什么?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偷梁换柱,说你侮辱校训侮辱老先生是正当的了?
《新周刊》这位更神,直接编造假校训。梁任公先生还在的话,他可以改,而你想改就改,凭什么?那是多少代清华人心里最真切的价值观,最深重的信仰。那不只是我们这代不肖子的校训,不只是领导人们的校训,那也是老先生们的校训,是四大导师的校训!
这两天就遇到过,路边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对送他离校的学生语重心长的说,要记着校训,自强不息,厚德载物。说每个字的时候,都带着几乎溢出的深情,让我回来也感动了许久。而没一天就看到这么不知廉耻的造谣。反正对你来说无所谓吧。可这八个字牵着多少人的心,你明白吗?
作为《新周刊》的主笔大人,这么做的理由其实很简单。捏造事实也好,只要制造话题,让文章有爆点,多卖几本就好了。李承鹏也是一样,只要看起来这个论据能提高点击量,管他是不是真的,反正只要骂得够滑头,骂的是体制,用他的妙笔稍一煽动,自己再怎么瞎说再怎么污蔑,也还是替天行道的网上侠客啊!
这两个搞传媒的,看来完全不必讲什么严谨。只要大家想听骂谁的,他们就骂谁,只要我们这代有的骂,他们即使捏造事实也可以理直气壮说自己骂得对,还洋洋得意!
看到他们的反应我顿时就明白大师兄当时讲述自己不想再掺和这个圈子的心情。这就是中国的文人,文人!
用他们的花言巧语可以轻易颠倒黑白,扭曲这么直接的事实,侮辱这么多人最珍视的东西,却脆弱到只会躲避话题,连一个最简单的道歉都不敢给!
7
我这辈子大概是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了,但是还好,清华学生除了务实就有一点好,心齐。
如果哪天,有哪位校友有幸遇见最爱捏造的《新周刊》主笔,或者这位最爱用各种谣言当论点的李承鹏先生,劳烦问问他们,清华的校训,到底是十六个字,还是八个字啊?
再看看这两个不要脸的,这次又要怎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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