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记忆

陈子才

(2014年12月6日）

   我18岁到新疆上大学，毕业后留在新疆工作，直至退休。其后又在那里生活多年，从1956年进疆，到2005年离开乌鲁木齐定居河南郑州，前后正好半个世纪。在严寒地方，每到冬天，气温很低，冰天雪地中有些事给我留下深刻的记忆。银龄白发忆往事，让我顿生寒意。

   在新疆八一农学院，当时的学生宿舍都是泥顶的平房，芦苇结成的草把舖在木板屋顶上，上面再舖上了厚厚的黄泥。每到下雪天气，雪停后学生们要爬上屋顶扫雪。一边把雪往下扫，同时移歩向前，又要防止一不小心失足滑下来。每当轮到我轮值，我总是万分小心。

   1957年冬天，乌鲁木齐修筑青年渠，把任务分给各单位。市民和师生都到戈壁滩上劳动。时值隆冬季节，气温在零下三十度以下。地冻三尺，一点不假。十字镐抡下去，只能砸下一个凹坑，一点一点挖，终于挖出一个倒梯形的水渠剖面。然后又要拾石、运石、砌石，天寒地冻, 石头冻结在干河床中, 需要用铁棍撬起来才行。每人一米的修渠任务，我们足足干了四十天。风雪交加，苦不堪言。晚上睡在棉帐蓬内，地上铺着麦草，一只铁皮炉刚睡下时还炉火很旺，待到进入梦乡，无人起来加煤，炉火熄灭。早晨起床，每个人的眉毛头发都凝结着冰霜。 有的同学便秘，在戈壁上用芦苇围成的露天公厕里方便，真是人生苦事。在零下三十多度的气温中，扒下裤子蹲二、三十分钟，屁股和命根子都冻僵了，实在苦不堪言。有一天晚上，下着大雪，畜牧兽医系一位女同学上厕所后迷了路，待到老师同学们把她找到，她差点被冻僵了。

   1975年冬，我在新疆米泉县大有乡（井岗山公社）蒋家湾大队担任基本路线教育工作组副组长，帶领社员们积肥。我和大家一起到马厩中劳动，屎尿的冰渣飞溅脸上，受热融化往下淌，一不小心就流入口中，那咸咸的味道令我噁心。这个大队有八个生产队，是一个有名的穷队。那年冬天，昌吉州下达了卖余粮的任务，米泉县一位姓王的副县长在公社召开会议，下达卖粮任务。他把工作组和生产队的干部们集中在公社礼堂，逼着大家表态卖粮。我们这个大队，只有笫6、7两个生产队有余粮，其余6个生产队仓庫内的粮食很难吃到麦收季节。所以大家无法表态。那位姓王的领导不让大家离开，直到夜深，双方僵住着。我只好劝说干部们先表态同意卖粮，以便能离开回家。寒夜，我们骑着自行车返回，月光下结满冰雪的农村道路让我这车技欠佳的人摔倒了多次。后来，农民卖“余”粮，春夏之交，又花钱从国家粮库购买返销粮。回想这件事，心中充满苦涩和内疚。

身在塞外五十年，

冰雪记忆事不奇。

此生无悔到新疆，

风雨人生心中记！

（作者系中科院新疆理化所退休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