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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冰心在玉壶

已有 9808 次阅读 2007-7-9 23:39 |个人分类:旧闻新读

50年前的春夏之交,有关方面根据老人家自称“阳谋”的策略,一方面由中央统战部出面连续召开十几次座谈会,诱使内定的民主人士堕入陷阱;一方面派出眼线到名流学者家中探访,以便从他们的内心掏出不满。那年5月19日,一个《人民日报》社的记者林某,叩开了谢冰心的家门。人家来自党报,冰心自然热心接待了。

记者先问:对最近的中共整风有什么看法?

针对毛泽东提出中共整风是采取和风细雨的方式,冰心说:“和风细雨这个方针是英明的,可惜晚了。‘三反五反’时为什么不提?‘肃反’时为什么不提?现在共产党整自己的党员了,强调和风细雨了。”

接着,冰心主动谈出对“肃反”的看法,以下是她的谈话记录——

“‘肃反’的时候,我不在国内,也许我来说这些话较为公允。我听朋友们介绍了情况,那是近乎残酷的,多少老教授受到伤害。我有些朋友,在敌伪时期,蒋介石统治时期,坐过牢,受过苦刑。从敌人的狱门出来,他们的腰板更硬了。‘肃反’运动中。他们无辜地挨了整。这一回却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似的,成了软体动物,再也直不起来了。学生们斗争他,朋友们见了不理他。最残酷的是,又要他活着,要他教课。不应该那么做,这太过火了。许多做法是违反宪法的!有些人自杀了,这不是平常的损失。这是我们队伍、向科学进军的队伍中少了几个人。没有人可以替代他们的工作。这种做法不合中国传统。国家伤了元气,学术方面倒退了好几年。再不整风,那真不堪设想。好的教授没有了,好的科学家没有了,好的医生、护士没有了。‘肃反’时候,高等学校里提出了百分之五的控制数字。如果这是个一百人的单位,只有两个反革分子,那就要找上三个补上;若有二十个反革命分子,他也只挑五个,这怎么会不乱?

“‘士可杀,不可辱’。知识分子受了伤害,是终身不忘的。这个问题应当作个交代。现在是,共产党员把他们打了一巴掌,扬长而去。他们心上的伤不愈合,整风要他们说真话是不可能的。最近听有一个人说:‘我不觉得党内党外有什么墙’。这并非由衷之言。我知道这人就有一肚子冤。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怕整风过去了,自己再要遭不幸。我知道共产党中也有被斗错了的。他们也有意见,为什么不说?应该说出来!不然,又要出个斯大林来!

“我在国外的时候,从报纸、传记、秘闻录、电台广播,知道了许多斯大林的事。回国来却见把他奉为圣人。直到他死了,赫鲁晓夫一揭发,才知道了比我原先知道的更为严重得多的事实。党的领导难道不知道斯大林的这些事吗?我们中国也吃过他的亏。为什么他死了,有的同学听到死讯还昏厥过去。那个时候,我一句话也没有说。许多人没见过斯大林,也不了解斯大林,写了多少纪念文章,真是可笑!我的女儿把魏巍的(纪念)文章抄在了日记本上,现在翻开一看,每一句、每一字都成了讽刺。

“毛主席是真正的中国人。可是,现在似乎什么事儿都是要毛主席出来讲话。这怎么行?这回整风以后,一定要订出个制度来。现在的制度不合理……”

记者告辞。回去就把谢冰心的谈话,以书面方式汇报上去。不久,整风转为反右,“浮生梦一场,世事云千变。” 谢冰心过了关,她的先生吴文藻教授成了右派。

五十年前的记录、一个有良知的中国知识分子发自内心的谈话,任何时候读来都动魄惊心!况且,五十年前所说的社会现实,也尚未消失和改变。

那年月受苦最深的,是那些小右派:十几岁就被开除了的学生,二十几岁就没了工作的职工,还有被关押的,送了命的。要记住他们!记住他们,也就是记住了历史。我们都未必敌得过时间的消磨,为了对抗来自天然的和人为的耗损,一定要用文字刻写下来,使之成为民族的记忆。

“猩猩啼兮杜鹃叫,落日青枫山鬼啸。篁竹深巖不见天,我所悲兮在远道。”

(节选自zyh之文:我所悲兮在远道   http://www.sohoxiaobao.com/chinese/bbs/blog_view.php?id=677449)


附录:百年冰心

 

冰心_丁聪文人肖像

冰心自述:我是一无所有,从我身上无权可夺,无官可罢。
巴金:思想不老的人永远年轻,冰心大姐就是这样的人。
萧乾:20年代她春风般吹来大海、童心和母爱,90年代她洪钟般地谴责鬼楼。
邵燕祥:苦辣酸甜已备尝,即思即写好文章。冰心冷眼看天下,无愧人间寿而康。

 

     春何曾说话呢?
       但她那伟大潜隐的力量,
           已这般的
       温柔了世界了!
                                                                    ——冰心:《春水》 

 

世纪老人冰心

 

1981年秋,冰心在寓所楼前散步

冰心与巴金

1979年当选为全国文联副主席

1973年时的冰心。1966年文革开始,冰心受到迫害,先被“勒令”在文联大楼清扫楼道厕所,后被送到湖北咸宁和沙洋“五七干校”劳动

1966年的风暴前夕,冰心在写作

1958年3月,反右风暴后的冰心(右二)参加中国文化代表团访问西欧

1949年,冰心被东京大学聘为教授,讲授中国新文学,成为进入该大学的第一位女教授。这是她在东京寓所内

1949年元旦全家在日本东京合影.左起:吴平、吴青、冰心、吴冰、吴文藻

 

1948年,冰心在日本东京寓所写作

1947年,冰心夫妇与小女儿吴青在日本

 

 40年代初,冰心在重庆居所“潜庐”与二弟谢为杰(右二)及他的朋友赵汝晏(右一)合影

1938年全家福_冰心怀抱小女儿吴青,全家在燕南园寓所前留影。此后,冰心全家离开北平,前往大后方昆明、重庆

 

1936年夏至1937年夏,吴文藻到欧美游学,冰心随同前往,先后到达日本、美国、英国、意大利、法国、德国、苏联等国家。这是1936年冬冰心夫妇在意大利罗马郊外。

1934年7月,冰心与一起在平綏沿线旅行的雷洁琼(右)在百灵庙蒙古包前留影

30年代的冰心和吴文藻夫妻

1929年6月15日下午4时,冰心和吴文藻在燕京大学临湖轩举行婚礼。二排左起:刘纪华、吴文藻、冰心、陈意、江尊群;三排左起:谢为杰,杨子敬夫人(冰心舅母)、司徒雷登、鲍贵思、萨本栋

1929年夏,新婚不久的冰心、吴文藻夫妇回上海省亲,与冰心父母共享天伦之乐

1926年夏,冰心从美国威尔斯利女子大学研究院毕业,取得硕士学位后回国到母校燕京大学任教。这是教员们聚会时的合影,前排右起第二人是刚当上教师的冰心

 

1925年9月,中国留美学生在雪拉鸠斯举行美东中国学生年会。左起第七、第八是正在恋爱的吴文藻和冰心

 

风华正茂的冰心,摄于1923年。同年夏,冰心以优异成绩从燕京大学毕业,获文学学士学位

1918年,冰心与母亲杨福慈、三弟谢为楫在北京

 

1908年,冰心(左)和大弟谢为涵(中)与父亲在烟台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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