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馆长”事件后

陈心仪

“有时候，我们对一样事物的怀念和追悼，并不仅仅因为我们喜爱它，而是因为它曾带给我们归属感和认同感，我们为这失去的归属感的凭依而怅然。‘馆长’便是这样，成为了清华学子间微妙的连结纽带。”

 “馆长”事件发生后，我看着树洞里铺天盖地的关于“馆长”的状态，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上面的这段话。“馆长”犹健在时，每日躺在清凉的台阶上暖洋洋懒洋洋地晒太阳，宽容地允许任何人轻抚它。它也许想不到，对许多人来说，它竟成了他们的青春、归属感的一个载体。也许也有很多同学并不喜爱猫，只是在经过它时目光流连片刻或顺带轻轻一抚，于是在知道了当初那一眼过后竟是永别后，难免会感到一种淡淡的伤感。

 最初的消息声称馆长是被人烫死的。得知后，我作为一个养猫并喜爱猫的人，第一反应是愤怒。一年前我在招生手册上看到馆长这一页时，还深深地为我将要进入这所既是中国顶尖学府又富有人文涵养的大学而自豪。这种对比使我的愤怒迅猛而盲目。因此，当我们学校的小动物保护协会内部微信群里炸开锅讨论调查“馆长”死因时，我作为较核心成员之一毫不犹豫地加入了。那时的我并没有想太多，只想着抓住凶手、公布真相、还馆长以公道。

 当天中午，我与最初调查的学长碰面，继续了调查，但由于没有摄像头的原因线索断了于是中断了调查。恰好我刚加入管理协会官方微博，于是整理了当时所能获得的全部资料，带着悼念“馆长”的心态，发表了澄清的文章。

 然后，微博上掀起了轩然大波。各种谩骂、声讨此起彼伏。既有针对这一事件的，也有偏激地抨击整个清华的。

 我震惊了。一个一个回复，一个一个解释，遇到少有的几个态度好了解了我文章意图的人衷心地发表了感激。我企图改变大家的偏见，企图挽救协会甚至清华的声誉。我震惊之余更多的是难过，这时我才知道原来我这么在乎清华。我甚至难过得几天都失眠了。我无法控制自己在睡前点开微博，然后点开评论，把那些谩骂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甚至有人说我的礼貌回应很假很作。其实我知道，我没必要这么在意这些人说的话，大多数人只不过一时兴起抛出了一些恶毒的语言，才没有心思管听者的心情，然后他们的生活不会受到一丝影响。但我就是控制不住。终于3天过去后，谩骂声少了，也有一些人开始为我们说话。我的心情也开始渐渐平静，我也渐渐理性下来。

 我开始慢慢地思考这次的事件。首先，我想到了自己当初盲目的愤怒，如果我不是调查人员之一的话，也许我也不会质疑“馆长”被烫死这一消息的真实性。我意识到，目前的我，和网络上那些盲目又偏激的网民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如果没有这次事件，也许我的这种状态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所以这些偏激的言论在某种程度上帮助我了解我自己并且我想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其次，我意识到，对于“官方”发表的言论，大多数人最初总是抱有不信任的心态，于是，无论官方怎么解释，总有人不满意，总有人不相信。就如同最近的广东江门核电厂被撤销事件，专家们费尽口舌对于核安全性进行阐述，民众只是一味地采取不相信和反对的态度。我并不知道他们的阐述是否为真，但我却能理解他们的境遇并感到很同情。之前民众对官方不信任的态度已成定式，因此目前即使真正真诚与民众对话的官方也一并被不信任了。我想，也许以后我会采取更辩证的态度去看待我所能接触的所有的官方、非官方的言论了。再次，我认识到，我太天真。第一，个人的力量太微弱，我无法抱着热情仅仅凭借回复大家就改变大家对清华的想法。第二，一个学校的运行比我想象的复杂太多，究竟是息事宁人还是抓出凶手才对一个学校的声誉更有帮助？我不知道答案。进入事件较中心的部分，才发觉自己的天真根本不能控制局面，自己的手太短碰不到很多东西。

 等事情渐渐平息后，我因为座谈会的事情找到了大侃大叔。虽然大叔最终没有出席座谈会，但却与我聊了许多，实际上我基本上是倾听者的角色。大叔的反应其实与大家想象的不同，大叔的愤怒大大超过悲伤。大叔是爱猫之人，他愤怒于为何有人要这样对待一直弱小的小猫。即使不爱，也不要伤害。然而大叔却也是开明的，他说的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他说，现在群情激奋，真正的凶手肯定不敢站出来，但十年八年后，真相总会慢慢浮出水面，要让时间来解决这件事。

 没错，要交给时间。但是，十年八年后，还有多少人会记得呢？

 我写澄清的文章时，也写到了这样一句话：仅仅喜爱是温暖而轻松的，但“爱”却与责任二字联系。

 “馆长”事件后，我正在努力前行在由“喜爱”向“爱”转变的路上，也希望更多的人，可以不吝给出他们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