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根教授

 #老蒋动保每日谈#20120301：汤姆·睿根的动物保护之路

湯姆·睿根（Tom Regan ，1938年11月28日出生) 卡羅來納大學榮譽哲學教授，動物權利論的主要宣導者，動物解放運動公認的領導者之一。在三十多年的教學生涯中，因出色的教學工作獲得多項榮譽，獲得大學校友傑出教授稱號，發表專業文章數百篇，出版著作二十多部，因電影寫作和導演獲得過國際大獎，在美國和國外舉行過數百次講演。2001年退休時，獲得了北卡羅來納州立大學.授予本校教授的最高榮譽奖： William Quarles Holliday Medal。

在湯姆·睿根的前半生，他和普通人一樣，也沒有什麼動物保護意識。

少年時，家裏養過貓和狗，婚後生孩子之前，養過一條狗。他喜歡這些伴侶動物，但是僅此而已。

他和普通的男孩子一樣，喜歡釣魚，雖然從不打獵，但是對於鄰居那些打獵的大孩子非常羡慕。曾央求父母給他買一只來福槍，允許他和朋友們在獵鹿季節去獵鹿。在高中和大學時，他願意在生物學實驗室中解剖動物。他不僅熱衷於吃各種類型和各種做法的肉，而且在大學是為了勤工儉學去廚房中幫廚。那時，他每天都會在堆積到他肘部的母牛、小牛和豬的屍體中工作。他切片、切丁、切塊、絞碎、剁、砍、劈、鋸。做這些血腥的工作並不讓他反感，僅僅是感覺很累。他在妻子生日的時候還給她送了一頂貂皮帽，他當時只可惜沒有錢為她買一件裘皮大衣。

他在婚前兩年給女友的信中，還特別強調對人的愛與對大象的愛的本質區別。“我同大象的關係是一種我-它關係，一種我-物關係。這種關係不向我要求個人的善意和情感……它也不要求對平等、自由等的主張。一頭大象就是一個物，一個它，而我同它的關係將總是受到這一事實的節制……但是，一個人同另一個人之間的關係卻是一種我-你關係；那是一個我，湯姆·睿根，面對一個你，南希·帕克。這種關係受平等、自由等價值的節制……”

當孩子出生後，湯姆·睿根夫婦是典型的美國父母，餐桌上沒有一天沒有肉。國慶日燒烤熱狗和漢堡包，感恩節烤制肥大的火雞。全家去麥當勞和漢堡王，去看動物園和馬戲團。雖然是個哲學家，但在動物的問題上，他和一般人完全一樣，毫無批評能力，完全讓既有的文化格式化了。

發生變化的一個重要動因是因為反對越戰。當湯姆·瑞根教授開始教授哲學的時候，美國正在參與越戰。和許多進步青年一樣，瑞根教授也反對越戰。他和妻子南希與其他許多人一道，組織了一個試圖結束美國參戰的州內草根團體：“ 北卡羅來納反戰者組織”。第一次會議在睿根家召開，南希烤了一個火腿，準備了滿滿一大碗拌了雞蛋和蛋黃醬的土豆沙拉。他們全家參與了幾十萬人在華盛頓的反戰遊行。

睿根想以一個哲學教授為反戰運動做出一點貢獻，想要為入伍年齡的青年人證明他們有一種拒絕服兵役的權利。因此，他開始整天都在研究戰爭和人權的哲學文獻。直到有一天，他在大學圖書館的書架上找到了一本聖雄·甘地的《自傳：我探尋真理的故事》。

睿根覺得，甘地的書向他提出了尖銳的挑戰，即他怎麼能在犧牲者是人的時候就反對諸如越南戰爭這種不必要的暴力，而在犧牲者是動物的時候卻支持同一種暴力（不必要的暴力）？睿根感覺甘地似乎臉上露出了狡黠而挖苦的微笑：“請跟我解釋一下，睿根教授，那些動物屍骨的部分（亦即‘肉片’）在你的冰箱裏做什麼？請解釋一下，教授，你怎麼可以把反戰積極分子們聚在你家，而吃另一種戰爭——人類對動物的不宣而戰的戰爭——的犧牲者？”

睿根教授意識到自己吃動物的肉，無疑就是在支持對它們的屠殺，那種屠殺是真正可怕和暴力的致死之道。他後來觀看豬、雞和牛被屠宰的場面，親眼目睹了這種可怕的致死之道。

同時，他也開始瞭解營養學的知識，開始知道良好的健康並不要求在飲食中增加肉類。所以邏輯就很清楚：為食物而暴力屠殺動物是不必要的。他開始思考這樣的問題：我手中的刀叉是和凝固汽油彈一樣的暴力武器嗎？處於倫理考慮，我應該成為一位素食者嗎？

改變一生的習慣是非常恐怖的事，所以他和一般人一樣，都想法回避這個讓自己感到不安的問題。為此，他開始讓自己思考一些更大的無關個人的問題：如資本主義是否公正，文明的未來，原子武器的威脅等等。但是，雖然他努力回避這個道德上表裏不一的折磨，在其無意識的深處，甘地的幽靈總是揮之不去。他無法假裝良心的衝突不存在。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家養了13年的狗——格列果突然死亡。他和妻子都很悲傷，悵然若失。從甘地的書中，他知道印度有些人對於吃牛深惡痛絕。他意識到自己對於貓和狗有同樣的感受，他絕不可能吃它們。但是，牛與貓和狗之間真的有那麼大的區別，要使用不同的道德標準嗎？豬的情況呢？他吃的動物有那麼大的不同嗎？這些問題揮之不去，實際上他內心中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只不過準備好接受答案並不容易。

想得越多，他就是相信自己必須要放棄某些東西，要麼他必須承認他原來關心貓狗等伴侶動物，絕對不吃它們的態度是錯的，要麼他必須承認他過去認為可以吃豬牛羊等農場動物的態度是錯的。他本來也想同時保住二者，但是實在沒有辦法誠實地面對這種兩難局面，最後他的選擇是：承認不該吃豬牛羊等農場動物。

睿根接受動物權利的觀念，接受素食主義，一方面是甘地生活和思想的影響，另一方面是一個四條腿朋友的生命和死亡，二者的結合，這是腦和心的結合，激發他開始了其擴展動物保護意識的旅程。他第一步的改變是對於吃的食物提出倫理上的問題。1970年早期，他思考的結果讓他決定做一個蛋奶素食者。他認為吃動物是錯誤的，但是，食用蛋類和各種乳製品倒也無妨。

直到此時，睿根夫婦都並不知道素食主義有悠久的歷史，許多著名人物是素食者，也不知道有一些宣導素食的組織和書籍。因此，當他們發現有一些圍繞動物保護問題的全國和國際會議時，非常興奮。他們參加的第一個動物保護會議是1987年在劍橋大學舉辦的國際動物保護會議。會議有英國一家很有名的動物協會主辦，主要討論將人類和其他動物聯繫起來的倫理紐帶。會議邀請了世界各地的重要思想家，盛況空前。

因此，當睿根夫婦第一天晚上去吃晚餐的時候，看到主菜居然是威靈頓牛肉的時候，大吃一驚。實際上不止那一頓飯如此。早飯有火腿、熏肉、熏魚和肉腸。午飯則有各種各樣的肉食，有些是美國人從來沒有見過的，第二天晚餐是鹿肉，第三天是烤小羊腿，最後一晚的盛大宴會吃的是一流名廚烹飪的小牛肉。

睿根夫婦與參會少數素食者，非常委婉禮貌地提出要求素食，結果會議組織者很不滿，把他們安排到角落的一張餐桌上，把他們當做道德上的不可接觸者。睿根夫婦第一次知道對於動物保護，不同的人理解完全不同。

但是，他們從劍橋回來後，更加堅定。他們相信自己並沒有錯，錯的是英國動物協會的人。後來當後者8年後再次組織動物保護的國際會議時，餐飲中就不再有肉食了。

以後，睿根夫婦動物保護的意識有擴展到動物實驗、動物園、馬戲團、釣魚，以及毛皮等多個方面的議題。

《打开牢笼：面对动物权利的挑战》，汤姆·睿根 著，莽萍 马天杰 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43-52，384-38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