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阴历大年初二开始读《山海经》。精装插图，书很厚重，只是在家里睡觉前看看，也不是天天看，四个多月才读完。看的是岳麓书院出的有插图的译注通俗版本，加了许多图，还有些书外神话传说的串讲。总体上似乎并非善本，至少我不喜欢。好在注解完全基于袁珂先生的《山海经校注》，只是有些画蛇添足。因为版本不太理想，引文不标页码了，只说明出处。

《山海经》中有些脍炙人口的神话，如精卫填海、夸父逐日、大禹治水等，但都已见于各种神话选本。这次读了全书，感觉精华或许已经在常见选本中，原著反而无甚可观。特别是前面篇幅过半的南、西、北、东、中诸山经，很有些“断烂朝报”的不堪读。基本上就是某某山，山上或山阳有什么物产，山下或山阴有什么物产，有什么河流等。其中“物产”广义理解，可能是草木、矿产、珍宝、飞禽走兽、神仙鬼怪等。后面小半部的海外、海内、大荒诸经内容更丰富些，至少神话含量更高些。

《山海经》中提到不少奇禽怪兽，初看似乎异想天开。其实只是用重构组合之法。生成方法有固定模式。其一是重组，把不同动物的不同部位组合到一起，如虎头蛇尾狮身人面之类；其二是功能重置，如用耳朵看用嘴听之类；其三是数量变化，三头六臂等。其中第二种用的比较少，另外两种几乎没有例外都在用。

上面吐槽了一通，下面说三点收获。

有则神话可以与《庄子·应帝王》中“中央之帝为浑沌”相互佐证。“有神焉，其状如黄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浑敦无而目，是识歌舞，实为帝江也。(《西山经·西次三经·天山》)”帝江“浑敦无而目”。晋人郭璞的《山海经图赞》称，“质则混沌，神则旁通，自然灵照，听不以聪。 强为之名，曰惟帝江。 ”

华夏原初神话似乎没有开天辟地日月诞生。盘古开天出于三国时代。《山海经》中则说了日月之父是帝俊。他有三妻，娥皇、羲和、常羲，后两者生日和月。“有人三身，帝俊妻娥皇，生此三身之国，姚姓，黍食，使四鸟。 (《大荒南经·三身之国》)”“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浴日于甘渊。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大荒南经·羲和之国》)”“有女子方浴月。帝俊妻常羲，生月十有二，此始浴之。《大荒西经·常羲》” 帝俊还有众多其他子嗣，但不知其母。帝俊似乎是华夏神话中的远古天帝，与传说中的“三皇五帝”如黄帝尧舜等关系有不同说法。

还有一个鲧或禹的冷知识。《山海经》最后一则是脍炙人口的神话故事，“洪水滔天，鲧窃帝之息壤以堙洪水，不待帝命。帝命祝融杀鲧于羽郊。鲧复生禹。帝乃命禹卒布土以定九州。(《山海经·海内经》)” 鲧腹生禹，单性繁殖。宙斯头生雅典娜，但毕竟也是先吞食了怀着雅典娜的神和人中最聪慧者墨提斯(《神谱》)。大禹有个兄长炎融。“鲧妻士敬，士敬子曰炎融，生驩头。(《大荒南经·驩头之国》)” 炎融为鲧之子，而禹为鲧死后所生，故比禹年长。当然，也有其它说法，如《史记三家注·夏本记》引用《帝王记》“父鲧妻脩己，见流星贯昴，梦接意感，又吞神珠薏苡，胸坼而生禹。名文命，字密，身九尺二寸长。大戴礼云‘高阳之孙，鲧之子，曰文命’。杨雄蜀王本纪云‘禹本汶山郡广柔县人也，生於石纽’。”不同的神话系统未必可以通约兼容。

《山海经》都是故事，虽然精彩程度可以见仁见智。这种不议论，在华夏典籍中多少有些另类。物以稀为贵。最后抄句接近议论的描述结束，“能者有余，拙者不足。(《中山经·中次十二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