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病危的消息很突然。前一天中午时我还去了医院看望，病情稳定，吊针都不打了。心脏有些问题，癌症指标高，继续住院也可以。我们还商量，如果卫生院要求，也可以出院，如果不行再住院。当时还想，出院时要换根胃管，毕竟理论上用三个月需要换，虽然实际上往往用更长时间。

早上卫生院值班医生打来电话，说是患者病情危重，恐怕要不行了。我的第一个反应是，又一个病危告知，原来在三甲医院已经有两次了。猛然间想到，事不过三，马上有种很糟的感觉。又不禁想到，去三甲医院病危也是第三次，第一次进了ICU，医生还告诉我即使抢救也未必有效，可能“人财两空”。第二次是妻子送进去的，疫情中，开始找不到护工，很狼狈。稍后卫生院护工也联系妻子，说情况不好。我们马上准备去医院。同时也告诉女儿。她还没有起床，起来直接去医院。

我们比女儿早到十多分钟，先进了医院。到病房，母亲已经在弥留之际，瞳孔有些散大。值班医生在作心电图，跟我们说估计马上不行了。开死亡证明需要身份证和户口本，问我们带了没有。走了还需要寿衣，我们过去收到病危通知时准备了，但这次也没有带，护工说要马上换。因此妻子去取一下，我留下了最后陪母亲。

妻子上电梯时遇到女儿，她也算见祖母最后一面，虽然母亲早就不认识我们了。冥冥中似乎在等女儿到场，女儿到了不久，母亲就上路了。享年92岁。在父母岳父母四位老人中，母亲身体最弱，早年得过肺结核，后来得过肝炎，但寿命最长。我觉得长寿的原因是她罹患阿尔兹海默症，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或许无惊无惧不喜不忧。这种“不知不识，顺帝之则”的境界，头脑正常的人经过修炼也能达到，但毕竟没有阿尔兹海默症彻底。

护工问我们是不是需要“一条龙”的殡葬服务。我当时头脑乱哄哄的，跟妻子商量一下，就同意了。护工拨通了殡葬服务公司业务员的电话。对方问了母亲的年龄后说，九十多的老人算是喜丧，穿红色寿衣，又问问母亲鞋的号码。

女儿陪我在医院等待。比较哲学或者玄学地聊聊生死。“自古艰难唯一死”，知易行难。另外，我下午原来要主持两位博士生的答辩。虽然临时退出给组织者添很多麻烦，但实在是不可抗力。我直接跟答辩学生的导师联系，说明情况，也愿意尽量配合他们的补救措施。其他找我的人，我都只答复稍后再处理。

虽然妻子知道找了殡葬公司，但还是带来了寿衣。殡葬公司的人也到了。先开死亡证明。医生说疫情期间卫生院两个病房走了30多人。过去这个病房的主任告诉我们，这个西医病房只走两三位，另一个病房近20人。值班医生安慰我们，放在一起而且可能往多说些，毕竟灾难由更多的人分担似乎能轻些。

开过证明后，与殡葬公司的人谈。他们的费用是1.6万，殡仪馆大致还另外需要8千，给帮忙为逝者换衣服的人1千。我们不了解行情，就算给母亲用了，没有讨价还价。女儿吐槽说，吓得她都不敢死了。女儿下午还有安排，这边没有她什么事了，她就先撤了。我跟殡葬公司的人去殡仪馆办相关手续，妻子在医院等着殡仪馆的车。卫生院没有太平间，因此疫情高峰时压力很大。

随殡葬公司的人到殡仪馆。签了委托合同。然后开始办理手续，办之前殡仪馆的人要求当面再签字，所以委托合同上我签了两个名。按照我一切从简的要求，殡仪馆的费用接近6.7千元。收走了死亡证明，留给我复印件，我才想到应该先扫描一份。给了我火化证明，虽然还没有火化。殡仪馆也派出了车。我刷信用卡付了费。殡葬公司让我们先付一万定金，妻子微信转账付了。五天后举行告别仪式并火化。

医院那边，殡仪馆的车也到了，运走遗体。妻子和我各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