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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全家三口去影院看电影。原计划两部热映的都看,后来发现电影太长,只能看一部。我决定看《满江红》,一般优先考虑古装电影。电影超过两个半小时,票价近80元。上座率很高,几乎满场。
《满江红》号称古装喜剧悬疑片,我主要当喜剧片看。悬疑只是背景和气氛,观众无法自行推理,因为推理线索往往来自“机械降神”。最后所谓“家国情怀”的渲染多少也有些搞笑。当然,严肃而喜欢受教育的观众也可以当正剧看。
电影对白不仅搞笑,有些还颇耐人寻味。只说男主人公的台词。他说他那些上司,“你们这些大人物全都打着小算盘。”这话很有道理,多数大人物只是小算盘打得好。他自称的“没点本事怎么能活到今天!”这话有些大,果然他最后死了。事实上,这是我推断电影价值观的一个实用判据,如果说大话狠话的人没有好下场,价值观大概率能接受。还有劝人入伙时所谓,“我赌的不是局,是人心。”确实,很多时候人心没有什么用,但没有其他可用时,人心也许起大作用。
如果不追究大前提设定的话,电影讲了个好故事。我对那段历史相对熟悉,所以反而不计较戏说。只有一知半解的人才痛恨自己没有听过的说法。这就是清人所谓“学问深时意气平”。整个故事是盘大棋,随着情节发展,不断展开也不断动态调整的大棋。动态调整包括棋手和棋子的转换。这不仅是故事的新意所在,也颇有现实意义。有些自以为在下盘大棋的棋手,其实只是棋子。就像人云亦云地跟着说“不惜一切代价”的人,往往自己就是代价。也有些以棋子面目出场着,最后居然是棋手。Weber认为教育的目的是让人活得清楚明白,应该就包括区分棋子和棋手,特别是自己的站位。整个故事,情理之中,预料之外。或许太预料之外了,不断反转,再反转,再再反转,简直让人怀疑编导是为反转而反转。
人物形象比较丰满,都挺有个性。相比之下,我觉得反派人物似乎更出彩些,尤其是秦桧。这似乎也是大陆电影的通例。此外,电影中女性角色和出场都有些少,至少比通常的商业片少。如果这么说冒犯女权主义者,只能抱歉了。女主人公的名字我不太喜欢,瑶琴,真正是一种乐器,而且剧中女主人公并没有抚琴。或许编剧想到了岳飞的《小重山》词句,“欲将心事付瑶琴”。演员演得都不错,当然这方面我不是很在行。
价值取向方面,名义上的“精忠报国”与实际上的人如草芥有些内在的紧张。那些准备舍生取义的正面人物,最后都招了。他们自己或许能把生死置之度外,但无奈人人都有软肋。厉害的反派,总有办法抓住对手甚至队友的软肋。当然也有高手故意亮出软肋好引蛇出洞。这种没有底线的狠毒,似乎是时代精神的隐喻。
我个人对电影最不满意的是宋词的引用。那首《满江红》是否为岳飞所写可存而不论。钱锺书《容安馆札记》第七一七则专论“岳飞《满江红》(《全宋詞》卷一百十五)”称,“按余嘉锡《四库提要辨证》卷二十三谓此词来历不明,疑是明人伪托。是也。窃谓伪撰者亦是高手。”若一定说是岳飞所作我也乐于接受。只是中学生都应该知道这首词实在不像临终绝笔,除非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三十功名尘与土”,岳飞被杀时四十岁左右了;“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充满希望和期待。这是电影故事最基本的设定,或许有不得已之处。但另处引用其实无关宏旨。男女主人公多次吟唱的
何日归家洗客袍
银字筝调
心字香烧
流光容易把人抛
红了樱桃
绿了芭蕉
取自蒋捷《一剪梅·舟过吴江》下半阙,而蒋捷是在秦桧死后近百年才出生。也就是说,这首词至少比故事发生的时间晚一百多年。从剧情看,只要是首词句中出现“樱桃”的词就可以。在故事发生前的词有很多。例如,苏轼《蝶恋花·佳人》“一颗樱桃樊素口,不爱黄金,只爱人长久。”张孝祥《蝶恋花·怀于胡》“春到家山须小住。芍药樱桃,更是寻芳处。”晏殊《采桑子》“樱桃谢了梨花发,红白相催。”晏几道《阮郎归》“舞腰浮动绿云浓,樱桃半点红。”当然,这些词都没有《一剪梅·舟过吴江》有名,是蒋捷最有代表性的作品之一。这些不满意只是我个人的偏好,对于多数人,并不影响观影体验。
总体上《满江红》是物有所值的贺岁档电影,能让人开怀大笑或会心微笑。或许也不是适合所有人。我能想到不适合的包括但不限于,对电影态度过于严肃缺乏幽默感的人、对正能量的纯度有要求的人、智商太高无法容忍情节瑕疵的人、文化太高不能接受与史实矛盾的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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