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罗马历史时，对凯尔特人(Celts)也略知一二。在罗马人眼中，日耳曼人、凯尔特人和斯拉夫人是欧洲的三大蛮族。公元前4世纪，凯尔特人曾劫掠罗马城。公元前1世纪凯撒在高卢战胜了凯尔特人，算是报仇雪恨。后来不列颠成为罗马的行省。公元1世纪反抗罗马统治失败的不列颠Boudica女王就是凯尔特人，有着凯尔特人标志性的红头发。公元4世纪，凯尔特人所在的不列颠独立，但很快便被属于日耳曼族的Anglo-Saxon人征服，随后凯尔特人在英格兰基本绝迹。凯尔特人主要在爱尔兰、威尔士和苏格兰活动。

凯尔特神话就生疏多了。在我接触的文学包括影视作品中，希腊-罗马神话和希伯来神话无疑有最广泛的影响，虽然众多犹太教、天主教和基督教信众未必认同希伯来神话这种说法。其次是北欧神话，例如美剧Game of Thrones，历史元素来自罗马和不列颠，神话元素以北欧神话为主。除此之外，可能主要就是凯尔特神话了。小说Harry Potter和只看过电影的The Lord of the Rings都有凯尔特神话的元素。广泛流传的Arthur王故事，可能也起源于凯尔特神话。除了文字作品中的零散元素，我个人过去对凯尔特神话，几乎是一无所知。

《凯尔特神话(The Geltic Myths: A Guide to the Ancient Gods and Legends)》可以说是零起点介绍，读后对凯尔特神话有些初步的了解。该书共分11章，序章《凯尔特人的世界：空间、时间及证据》、前两章《口口相传：传说的生成》《神话编织者》和终章《异教与基督教：神话的变形》是关于神话的外部描述。具体介绍是中间第3到9章，《爱尔兰的神鬼精怪》《谜一样的威尔士：魔法之乡》《英雄的份额：神话中的英雄们》《富有魔力的动物和边缘的存在》《危险关系：女性的畸形影响》《土地和水：精灵的骚动》《天堂和地狱：乐园与地下世界》。如章标题所示，该书只涉及爱尔兰神话和威尔士神话。

凯尔特神话演化的细节或许还有争议，但形成的大致脉络已经清晰。神话可能起源于凯尔特艺术的黄金时代，公元前5世纪到前1世纪，甚至更早。早期神话都是口口相传，没有文字记录。目前所见的文字记录是在中世纪整理成书，有8世纪到14世纪的手抄本，那已经是基督教的时代。神话内容丰富多样，但常出现下列几个主题。能起死回生、提供无限实物的魔法坩埚，可能是起源于“过去、现在、未来”或“上层、中层、下层世界”的神圣数字“三”，头颅的魔力包括会说话，诅咒的禁制和毁灭力量，来自异世界的恐怖力量，年长丈夫或恋人与年轻女子及其她同龄追求者的三角关系(主权挑战与争夺)。凯尔特神话所代表的异教，可能长期与当时官方宗教基督教并存，甚至互相影响和加强。如凯尔特神话中“三”的神圣性与基督教的“三位一体”。顺便一提，老子《道德经·四十二章》中“三”也是宇宙生成过程的关键环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神话的具体内容丰富多彩，这里只列出主要神祇，具体故事就不复述了。说老实话，只匆匆看一遍，也记不清楚。爱尔兰神话中的所谓达南神族(the Dan Danaans)主要神祇有，众神之主、丰饶和繁荣的神圣赋予者“好神”Daghdha(达格达，大哥大？)、战神、光明与手工艺之神Lugh(鲁格)，马与战斗女神Macha(玛恰)，死亡与战争女神Morrigán(摩莉甘)(复数形式Morrigna(摩莉根纳))，渡鸦女神、死亡与战争女神贝弗(Badbh)、工匠之神戈依布尼乌(Goibhniu)、医术与工艺之神迪安·凯特(Dian Cécht)，始祖女神(founder-goddess)Danu(达努)、Aun(安努)，爱尔兰的命名女神ériu(埃立乌)，爱情与恋人的守护神Oenghus(奥恩古斯)，天候之神Nuadu Argatlámh(努阿达·阿根兰，造云者·银臂)，博因河女神Boann(博安)，海洋之神Manannán(曼纳南)等。威尔士神话与爱尔兰神话有显著差别，更像英雄传奇。英雄人物(或有神族血统)众多，而诸神的系统更不完整。似乎常出现的神祇有，手工艺人、农业之神Manawydan(马纳威丹)，创造神之一Math(马斯)，月神之一Arianrhod(阿莉安萝德)，光明之神之一、阿莉安萝德之子Lleu Llaw Gyffes(莱伊·劳·吉费斯)，狩猎神之一Mabon(马彭)，工匠神之一Gofannon(戈万南)。

最后说说对凯尔特神话总体特点的一些个人认识。首先，凯尔特神话似乎有所缺失，因为没有创世神话。这在神话中很罕见，以前读过的所有神话，苏美尔神话、希腊-罗马神话、北欧神话、埃及神话、希伯来神话、日本神话以及彝族神话等，都有宇宙的创造。其次，与广泛流传的异教神话如希腊-罗马神话和北欧神话不同，凯尔特神话中的诸神没有Zeus/Jupiter或Odin那种主神或神王。或许这与神话传播形成过程中，凯尔特人已经被罗马人或Anglo-Saxon击败征服有关。第三，与前一点或许有关联，凯尔特神话更具有地方性，没有全球性的始祖神，但有埃立乌那种爱尔兰地方的始祖神。神话中也常出现女神或女巫与英雄结婚，赋予英雄统治权的情节，其含义无疑是当地的被征服和臣服。第四，凯尔特神话中萨满教的色彩浓厚，就是巫术成分大。James George Frazer的巨著《金枝》(读过两卷本的汉译本)在罗马神话和北欧神话中都发现巫术的痕迹，但凯尔特神话中巫术更为明显。第五，凯尔特神话中的“异世界”观念很有趣，与希腊-罗马神话中冥王治下的冥界完全不同，有些像希伯来神话中的天堂，但没有相应的地狱。或许可以说，“异世界”是种平行世界，但总体上更快乐的平行世界。最后，凯尔特神话中语言非常重要，“凯尔特人高度重视语言，认为语言是人之为人的本质所在。(p. 171)”毕竟凯尔特神话本身就是口口相传，现实中先知和诗人有很高的社会地位。神话中，从魔法坩埚中重生的人不会说话，完全是工具人，具有使他们重生者说需要的功能，例如作战。这种重生人倒是有些像Zombie，虽然Zombie来自萨满教谱系中的Voodoo。

如果说该书有什么不足，那就是虽然对凯尔特神话本身是零起点，但对希腊神话、基督教、萨满教等文化背景还是要求较高。总体上或许如该书引用书评所称，“这是一本既具有学术性，又具有可读性，还很易于理解的凯尔特神话指南。”只是对“可读性”和“易于理解”的看法或许因人而异。

顺便一提，这本书应该是去年读，如《欲读书之2021有约》。迟读了一年。Anyway, never too late to rea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