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变革》由江苏文艺出版社于2014年出版。如标题所明示，这是当年《乔厂长上任记》所开风气的“改革文学”的校园版本，同样是有志向有抱负行政主官的走马上任、锐意进取和无奈受挫。故事发生在位于江南S省省会城市津海市的津海工商大学，时间是2009年到2013年。

“改革文学”通常主线清晰主题明确，《变革》也是如此。小说开始时津海工商大学的校长耿正锐因校园两次失火引咎辞职，津海工程学院的副院长何曾进出任津海工商大学校长。新官上任的何曾进可以说是满手好牌。前校长耿正锐非常有大局意识，辞职后安心当好教授。现任党委书记陈栋国还有两三年退休，全力配合。分管科研、教学的副校长宁振举、分管学生、保卫的副校长魏薇、分管后勤、基建、财务的副校长汪健也积极合作。何曾进又以人才引进的方式从津海工程学院调来最得力的伙伴程凡和曹众担任人事处长和校办主任。何校长面临攻守两方面的挑战：攻的方面，如同许多高校那样，盖大楼、引进人才、提高学校声誉、保证教学质量等；守的方面，前任留下个小金库，本息有四千万。何校长的权威在陈书记退休后兼任书记达到顶峰，然后出现逆转。一方面是变革涉及利益调整，引发反对；另一方面是偶然事件引发的连锁反应。程凡因参与故乡的群体事件被拘留。曹众等为捞人动用小金库花一百多万。在学校55年校庆花团锦簇的高光时刻，何曾进被召唤到上级纪委要求配合调查，有人举报小金库后上面来检查。这时老校长耿正锐写完回忆录已经病故，老书记退休后就卖掉房产远走深圳兼职打工，程凡判三年徒刑开始服刑，因为离婚案闹得满城风雨的教务处长周林林净身出户与新欢去南方某高校任教。故事在这里就戛然而止了。小说主题自然是高校改革的迫切性、艰巨性和复杂性。从我自己的观察而论，似乎还有某种不可能性。高校最根本的问题其实在高校之外，就像实系数代数方程必须考虑复数解。因此，有些人的锐意进取，只能是“当时黮暗犹承误，末俗纷纭更乱真。”

“改革文学”的人物形象往往倾向于“概念化”，《变革》似乎也未能免俗。把高校中这些人物写得能有所区分，已经算难能可贵了。值得注意的是有位博士翁风久，先是因为调配偶未果而离婚，后来与校结算中心白副主任恋爱结婚。翁博士一直在与人攀比，先是国内人才，后来是引进海归，因为失落而充满恶意。通过未婚妻了解小金库的信息，进行了举报。在新婚之夜很得意地透露这个惊人消息。真让妻子惊呆了。“你跟何校长有啥新仇旧恨，逼迫你动了杀机？……是‘调爱’不成导致你离异，还是海归引进与本土培养人才的待遇差异，或是出国、访学怠慢或亏欠了你，哪一样都不至于对何曾进下此狠手啊！你究竟图的是什么？用夫妻枕边话作为举报证据，居然不与我商量！如此重大的事情，自行其是，胆大妄为！与他相处、恋爱、相爱三年多，居然没有发现他如此心胸狭窄、心怀叵测、心狠手辣，不知他心灵深处还藏匿着多少秘密！(p. 373)”在他看来，“我们成长的环境与三十年前不可同日而语，所有领域都名花有主，所有发展空间都站满了人，我们耕耘，我们排队，但队伍得向前移动，而不是停滞不前，还有人不断插队，那大家就心灰意冷了。(p. 145)”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但作为过来人我还是觉得各有各的难处。

该小说在描述学校运作包括招生等方面比较切实，毕竟出自校领导之手，不像上次谈过《文人》那样在学校领导层面上想当然的成分很大。小说所写的问题或许在“双非”高校普遍存在而且比较突出。但小说能想到解决的办法，本质上仍是管理者的反躬于己。“如今领导与群众之间彼此缺乏信任，领导认为群众唯利是图，胸无大志，群众认为领导唯官是从、高高在上。如果真能建立彼此信任，学校与教师、本土与海归就非势不两立，就不难找到利益平衡点，就不难互动合作，共同成为事业发展的有生力量。……不要老认为老师们是自私的，凡事从自己角度考虑问题，耿耿于怀地纠缠于个人利益，其实并不然，老师们的思维大多理性，出发点并非完全自我，问题是如何发觉和放大老师身上的闪光点，消除管理者的思维和工作死角，将自己置于教师之中，而不是悬于众人之上，信任从沟通开始，沟通从接触开始，接触从坦诚开始。(p. 306)”或许这确实是抓手，但效果如何很难说。尽管如此，阅读该小说还是有助于了解学校管理层的一些想法。有些青椒博古通今无所不晓，但就是不知道或者不屑知道校长院长系主任如何想。

作者尹平1959年出生于广东顺德。毕业于南京大学经济系和中南财经大学(现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工商管理学院，研究生学历，经济学博士学位。曾在南京园林工程处、江苏省南通市政府经济委员会工作。1987年起在南京审计学院任教，历任助教、讲师、副教授、教授；1992年起历任审计系理论教研室副主任、教务处副处长(后主持工作)兼科研处副处长、审计系副主任、主任、国际审计系主任等职。2004年在国家高级行政教育学院学习，同年12月任南京审计学院党委委员、副院长，2006年6月任南京审计学院党委常委、副院长；2015年12月任南京审计大学党委常委、副校长。2019年9月20日任南京审计大学金审学院副院长，2022年5月当选学院党委委员。所著学界小说除本文谈的《变革》外，还有《致我们无法试错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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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楼中的家长里短—学界小说丛谈之《关关雎鸠(蔡小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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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离—学界小说丛谈之《爱你两周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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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学子的艰难处境—大学小说丛谈之《考验》

北美版的儒林情史—大学小说丛谈之《在离去与道别之间》

失聪教授生活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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