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定有诸多禅寺。从佛教看，临济寺在正定诸寺中最为重要。那里是临济宗的发祥地，据说日本佛教的临济宗仍将临济寺认作祖庭。在南禅的谱系中，临济宗创始人义玄是六祖慧能的六世弟子，中间依次有南岳怀让、马祖道一、百丈怀海、黄檗希运。临济宗是禅宗后世传世的主流派系，除少数曹洞宗外，后来的禅宗寺庙几乎全属临济宗。当然，临济义玄的师傅黄檗希运也很高明。当头棒喝的棒喝法，就是由他开创。《五灯会元》记载，义玄问“什么是祖师西来意？”被希运当头一棒；马上再问，再一棒；三问，第三棒。挨了三棒，义玄仍未领悟，希运让他去见大愚禅师。受到启发，回去见希运，打他一拳，就开悟了。

临济义玄的故事和语录广为流传，见于《古尊宿语录(卷四和卷五)》《五灯会元(卷十一和十二两卷)》、《指月录(卷十四)》等。就我个人而言，义玄也是我较早知道的少数禅师名字。三十多年前，在冯友兰先生《中国哲学简史》汉译本中第一次读义玄的话，“你如欲得如法见解，但莫授人惑。向里向外，逢着便杀。逢佛杀佛，逢祖杀祖……始得解脱。”“道流佛法，无用功处。只是平常无事，屙屎送尿，著衣吃饭，困来即卧。”“如今学者不得，病在甚处？病在不自信处。你若自信不及，便茫茫地徇一切境转，被它万境回换，不得自由。你若歇得念念驰求心，便与祖佛不别。你欲识得祖佛么？只你面前听法的是。”当时觉得很有启发。所谓得道，行为上无非是自然地生活，自然地做事。精神上，具有个人主体性，相信自己，不受外界操控，放下一切。于是顺其自然，无为无不为。用现代的语言，就是由必然王国进入自由王国。

临济宗初建于540年(东魏兴和二年)，854年(唐大中八年)义玄到此住持。867年 (唐咸通八年)圆寂。部分舍利在寺庙中建塔收藏，“老僧已死成新塔”。塔被唐懿宗李漼赐名澄灵塔。寺庙在宋金交战中被毁。1183年(金大定二十三年)寺庙重建并修复澄灵塔。元明时都有扩建和修复，但明末清初荒废。清朝再度重建修缮。到1947年，殿堂皆毁，仅剩澄灵塔。目前的建筑，为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重建，同时修复了澄灵塔。现在人们称之为青塔。这个有金代建筑特征的塔是真正的古迹，虽然不知道与修复前差别到底有多大。

因为读过些临济义玄，所以到去年正定半日游时对临济寺格外感兴趣。临济寺比我想象的小，不像禅宗第一大派的祖庭。登封少林寺门面虽小，里面很大。临济寺门面不大，里面也小。正门处有对联

烈烈宗风喝散翳云禅月朗

魏魏祖刹棒开滹水法流恒

有些宗师祖庭气势。寺庙中最可观的是澄灵塔，但取景有些不易，尝试了不同距离和角度。用新手机拍些照片。

最后张照片中的“不二”为赵朴初先生书写。佛家所谓“不二法门”，含义丰富，如色空不二的本体论，自他不二的物我论等。在现代网络语言的用法下，“不二”就是“清楚明白(zur Klarheit)”，按照韦伯《以学术为志业(Wissenschaft als Beruf)》的说法，“清楚明白(zur Klarheit)”是在技术性知识和思维方式外“学术有益实际和个人‘生命’之处(Wissenschaft positives fuer das praktische und persoenliche ‘life’)”。多数干坏事的人，其实并非坏，只是“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