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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博士导师张关泉先生于2012年2月14日凌晨2点8分辞世。噩耗传来时我正在意大利度假。急忙拨打电话,向张老师的公子张健致悼。一时间电话两边都泣不成声。
回想二十一年前,我大学刚毕业,对数学及其应用懵懵懂懂,只想读个硕士,看看自己在学术的路上能走多远。在孙和生、管楚洤、黄兰洁、李荫藩等先生的引荐下,我拜在张老师门下。那时张老师长期抱病,并且已经改行从事与石油勘探有关的波动反问题研究,在计算数学的活动中很不活跃。但是圈内人都知道,他是业内的一流高手。数学和其它技艺一样,师承在学术的传递上起着重要的作用。受老师的点拨与影响,我们师兄弟大多进入工业界,转行从事勘探地球物理的研究与开发。在过去的十多年中,国际的叠前深度偏移技术突飞猛进,我们适逢其时,竭尽所能地将老师开创的事业作了发扬光大,在这一领域起到了中坚的作用。张健在回忆文章中写道:
“父亲一辈子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全心全意授业解惑。在他的研究领域获得了不少卓著的成就。父亲十分珍视自己的清誉,以不实之行换取名利之举是从来不做的。父亲对工作所受评价之事虽偶有烦闷失落之感,但念及其学生弟子在各自专业领域取得斐然成绩时就感欣慰。每每跟我说他最自豪的是从不故弄玄虚误人子弟,教给学生弟子是致用的学问。”
作为学生,我们是幸运的,从导师那里学到的真知足以使自己安身立命。张老师一生以金针度人,自己却默默无闻,不计名利。他生前多次被所在单位推荐申报科学院院士,都无果而终。晚年的张老师表示对这件事他“早已看开了”。事实上,有没有“院士”的头衔,根本无损于老师的价值。
老师一生热爱数学事业,天分悟性具足,又极富创新进取的精神。我想张老师是带着遗憾离去的。限于时代和环境,他的才能并没有得到充分发挥。在张老师没有得病之前,Veritas公司每年都邀请他作为科研顾问来美国访问。他总是说:“一到美国我就高兴,因为这里有那么多的问题,在国内听都听不到。” 老师在计算数学的多方面均有极深的造诣,做为学生,我们只是继承了他的一小部分思想。随着老师的离去,其它都化作了广陵绝响!
二十一年前的一个偶然的选择,因缘成果,深深地影响了我的一生。当年我作为学生,怀着惴惴不安的心第一次到导师家中登门拜见时,张老师就将学术研究的接力棒默默地交到了我的手中。当我们这些学生在国外物探界崭露头角时,张老师都由衷地感到高兴。2001年末的冬天,我第一次回国,第一次到江南旅游。张老师亲自到上海迎接,安排策划行程,告诉我哪些名胜需要看,哪些美食需要吃,一直陪同我到苏州。记得一天晚上,张老师和我逛上海的新世界。作为本地人,他一路给我讲解周围的建筑景物。直到张老师的脚步慢下来,我才感到老师毕竟年纪大了,陪学生观光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2007年夏天,由中石油东方物探公司主办,国内外的很多学生都相聚北京,为张老师庆祝70岁诞辰。那一夜酒酣耳热,如沐春风。我们还都期待着10年后能再次相聚。
2008年,张老师荣获苏步青应用数学奖。获奖后不久就诊断出淋巴瘤,四年来时好时坏,受尽折磨。一旦他感觉精神状况好了,就推导公式,思考问题。每次越洋向老师问安,他都在电话中谈论自己近期的想法,滔滔不绝,兴致盎然。作为学生,我既希望老师多休息,又不忍心打断他的谈兴,经常左右为难。
自去年,张老师数度病危,特别是今年的元旦前后,淋巴瘤有扩散的迹象,说话困难,每次通电话都是向张健了解情况。同济大学的王华忠教授曾经发来Email,提到老师在病重期间还一直惦记着我在事业上的发展。1月份我到休斯顿访问,和师兄汪道柳、刘法启、周洪波小聚,张老师托法启师兄带给我们一瓶白酒。这是老师送给我们的最后礼物!
张关泉老师的追悼会定于2月18日早8点在八宝山举行。身在海外,无法见先生最后一面,至为遗憾。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仅以挽诗、挽联向先生表示哀悼与追思!
悼 吾 师
人生何所似,犹如单程波(1)
一去不回复,幽明两相隔
倾河注东海,长风起广漠
年少人中俊,负笈前苏俄
面壁图破壁,技艺冠同科
国事多磨难,岁月亦蹉跎
剑气难遮掩,荣辱奈若何
反演波中秘,俯拾皆心得
慈云垂法雨,倾心传衣钵
师恩深似海,弩钝愧所托
龙年传凶讯,毒瘤频发作
寝食不能安,身体渐虚弱
身怀屠龙技,无奈病魔何
榻前呼不醒,遥闻泪滂沱
贵贱谁无死,名利浮云过
真知留天地,璀璨历劫波
偶留鸿爪印,仰止泰山阿
弟子 张宇 敬挽
(1)耦合单程波方程组的分裂算法和理论是张关泉老师后期的重要工作,在地震勘探成像方面影响深远。
挽联
正入反出, 先生点化呈妙趣
厚积薄发, 道法开示辟新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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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0-9 1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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