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霾，无论在什么地方的雾霾，总是好的；可是啊，北国的霾，却特别地来得浓，来得静，来得阴冷。我的不远千里，要从杭州赶上青岛，要从青岛赶上北平来的理由，也不过想饱尝一尝这“霾”，这故都的霾味。

江南，霾当然也是有的，但雾霾散得慢，空气来得润，天的颜色显得淡，并且又时常多雨而少风；一个人夹在苏州上海杭州，或南京武汉广州的市民中间，混混沌沌地过去，只能感到一点点呛鼻，霾的味，雾的色，雾霾的意境与姿态，总看不饱，尝不透，赏玩不到十足。霾并不是浓雾，也并不是灰尘，那一种戴着口罩、扭扭捏捏的状态，在领略霾的过程上，是不合适的。

不逢北国之霾，已将近十余年了。在南方每年到了霾天，总要想起冀霾的烟味，鲁霾的灰气，陕霾的尘香，苏北焚烧秸秆的碳香，河南的工业排放气息。在北平即使不出门去吧，就是在皇城人海之中，租人家一间公寓来住着，早晨起来，泡一碗浓茶，向阳台一坐，你也能闻得到很浓很浓刺鼻的汽车尾气，听得到各种代表城市繁华的噪音。从槐树叶底，细细品味着一丝一丝飘进来的工业废气，或在破壁腰中，静吸着像煤烟似的烟霾，自然而然地也能够感觉到十分的霾意。说到了烟霾，我以为以蓝色或白色者为佳，紫黑色次之，淡红色最下。最好，还要在浓浓的烟霾里，深深地吸上几口浓烈刺鼻的秋雾，使作陪衬。

 北国的沙尘，也是一种能使人联想起霾来的点缀。像霾而又不是霾的那一种黄白色，早晨起来，会铺得满地。脚踏上去，声音也没有，淡淡的烟土气，能感出一点点极微细极柔软的触觉。扫街的在树影下一阵扫后，灰土上留下来的一条条扫帚的丝纹，看起来既觉得细腻，又觉得清闲，潜意识下并且还觉得有点儿落寞，古人所说的沙尘一起而天下知霾的遥想，大约也就在这些深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