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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牍两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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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天搬家，把过往的很多东西都拿出来翻了翻。很多印象中很重要的东西，比方ISSI的代表卡等煞费了苦心好好保存着的，竟然都找不到了，而好些不很重要的东西都留下来了，很是诧异。而在留下来的这些东西中，我竟然发现了两则过去所写的片言只语，大概都写于2002-2003年间罢，六七年过去了，搬过七次家，这两片纸还存在自己的旧物堆里，煞是有缘。今天下午没有事情，就花时间把它们打一下，留在这里，做个纪念。
一个是临返校前送给儿子的，写在一张硬纸板上。一个是描写我研究生时的同寝的，写在学校发的一个文件上，其中有打印的字，也有空白的，我的东西就写在空白处，空白处写满了，就插到那些打印的行中间了,是真正的字里行间！
给儿子的留言一则
刘泉：
妈妈走了。其实，妈妈很想再抱你一下，再亲你一下。泉儿，妈妈其实也不想走，妈妈想每天送刘泉上学，看着刘泉打着路旗，吹着哨子回家来；想看着刘泉认识的字越来越多，课外书阅读越熟练。泉儿，你懂妈妈吗？你会越长越大，人世间的道理，你会越懂越多。有一天，爸爸妈妈都不能再指导你，你得靠自己才能走，走得越来越远，风景越来越迷人，那时候，你就明白为什么妈妈今天要走。
泉儿，记住，妈妈爱你，不管妈妈走得多远，妈妈的心都永远和你连在一起。泉儿，妈妈走了，你在家替我照顾好爸爸。
泉儿，妈妈的心肝，在家好好学习，好好生活，（还有妈妈留给你的习题，让爸爸辅导你做了。）
妈妈：9月1？5日留言
小妹文一
二十二岁以前，穷尽小妹文一的想象，她大概也不会想到她会有这么一个称呼。在这个独生子女扎堆的时代，她倒是有个姊妹，可惜是妹妹。所以，她似乎习惯于如管家婆一样照顾别人，处处扮演着姐姐的角色。造化弄人，她二十二岁时和我这个三十三岁的大姐做了同学，而且，住到一个房间，朝夕相处，自然也就生出一份有些龌龊却也难以割舍的姐妹情。
初识文一，是研究生复试时，她睁着猫一样的眼睛，满是惊奇地蹬着我：“宝宝都五岁了？”还到处去宣扬。我只是淡淡地肯定了一下，仿佛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心却在倏忽间回到心窝里。倒不是因为上海姑娘的青春靓丽让我觉得她们会傲慢无礼，而她话语间的亲和力也让我卸下心头沉沉的包袱，但更重要的是……在遥远的北方，我的母亲——给与我生命哺育我长大成人的母亲，一个普通然而吃苦耐劳的农家妇女，溘然长逝了，她那一双勾不到女儿的手触到了高压线，灵魂就此如断弦的乐器，再也弹奏不出乐府来。而在小妹文一问我话时，我却只能任母亲的手空空地伸展着，等待她远旅的女儿送她入天堂……生命的无奈、悲怆及其易逝和脆弱就这样交织在我欲语还休、欲泪又止、无所适从而又满怀悔恨的生命体里。然而儿子，他五岁的生命还欣欣向荣，充满力量……我所有的悲伤，随着她的钦羡，咕咚一声，把我终极的希望，默默地传递到儿子的身上。这些东西大概小妹文一是不会懂的，在她还未历世的眼睛里，一个女人有五岁的孩子，是巨大的成就，而她却在无意间给我以最深沉的安慰——这似乎就是我和小妹文一交往的写照了：她的一切如透明的杯子装上了透明的水，清清澈澈地展现在我面前；而对于她还不太丰满的生命而言，我似乎是一抔埋着种子的乡土，内涵丰富而模糊不清，却也值得信赖。
但那时并不知道她的名字。四个月后，我拖着行李打开宿舍的门时，房间里已经有了一份行李，却没人，我盯着那个怪怪的名字看了老半天，也没有将这个名字和某张脸联系起来。文一，也许是个很霸道的姑娘吧……索性不去管她，因为渴，我就拿起房间里的暖瓶打了水。不想第二天见到她时，她说：“对不起，因为凳子放错了，所以，我睡了你的一号床。不过，你也不好，怎么用了我的暖瓶？”我的心一沉，如此锱铢必较的上海人，纵使我再宽厚，恐怕也处不好了。那天晚上，我倚老卖老，让她叫我大姐。她似乎不服气，但第二天，隔壁房间的同学就开始叫起了大姐。那是她以前的同学，所以，她大概属于舌头长的那种……不过，好赖也和人打了三十多年的交道，各色人等也见得多了，还不止于害怕她这么一个小姑娘吧。
日子久了，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她是个很健谈的姑娘，口无遮拦，自然也就心无城府，她说出来的话，绝对不比字面上多一个意义。可以说真诚，也可以说肤浅，但无论如何，因为她的这种性格，我们很快处得近了，有时候我甚至可以触摸到她脉动的灵魂：她本性善良，绝无害人之心；感情细腻，却绝不滥情；有着上海人的精明，却还算得上是个君子；好学上进，却绝不呆板……她会认认真真地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也会按照自己的兴趣和职业规划选一些课去听，并坚持着听下去，同时也听歌、交友什么的，在乐于助人的背后，藏起自己小小的把戏，在寂寞时，把玩种种人生。
小妹文一还没有经历过一个完整的恋爱过程，那种满怀期冀地刺探，小心翼翼地把心铺开，联成网，展开绚丽但布满黑色装饰的生命，不断地碰撞，融合，融合又碰撞，最后，或者带着丰富而又疲惫的身躯各奔东西，又或者始终不渝地走下去，小妹文一还没有尝试过，她或者经历过一个没有开始就结束的故事，曾经很是伤感了一段时间，我猜大概是那个男孩离开了上海，去另外一个国度了吧。
但小妹文一终于还是遇到了她人生中的一个难题，一个同龄的男孩，在另外一个城市攻研，因为网络的原因，相识相撞，就有了一些撩人的话题，小妹文一那颗不安分的心怿动起来，奔跑着却不知驰向何方，她说：“大姐，那似乎是一种真真切切的感情，但伸出手去，又什么也没有，这种虚幻感，真让我怀疑一切。”大概为了摆脱这种虚幻感，小妹文一，这个e-时代的网虫竞然爬在桌子上写起了信，那个男孩也写信过来，大概有同样的感觉。
小妹文一的去信我没有读过，她给我复述过内容，大概不外是樱花能开多久，值不值得等待之类的索求。那个男孩的信我看了，其实是一封很平常的人，平铺的叙述中夹杂着虚无的自信，是这个年龄比较顺利的人的特点。然而在字里行间却透着股很世俗的功利观，感觉起来，他的未来会在这种功利中平衡，我很怀疑小妹文一这个真性情的女孩儿和这个男生是否合适，所以有些担心，但他们都还年轻，有足够的时间证明他们的生命。花自芬芳水自流，造化总有他自己的规则，且由他们去吧。
除此之外，小妹文一还有几个网友，有上海的，也有外地的，来往也密切，定位也不准确，也有些碰撞。小妹文一有时也感觉无所适从，有些鱼与熊掌都想要的贪婪。我告诉她说：“在婚前，一切感情经历都是一笔财富，你只会为你没有经历而后悔，却绝不会因为经历过而后悔。”是啊，相比于我，没有多少责任让她承担，她所有的责任就只是无限地去丰富她的生命……如此一想，对自己充满失望和挫败的青春似乎有了另外一种解释。
当然，我和小妹文一也有过摩擦，说来很小，几乎不值一提，但以此做结正好合适。有一个晚上，我们谈到了性，第二天在教室里她就给大家说我诱拐她，她要换寝。那天回到宿舍，我就告诉她说601室有个空床位，她可以换过去。她便幽幽地问我：“为什么要赶我走？”“不是你说要换寝室吗？”“那也当真，我以后什么也不和你说了。”“不说也罢，当我想听似的。”我们就这样约定了不说话，但第二天一个同学给我老公提供了一个机会，我就想和她交流交流，她却不说，问得急了，她说：“不要刻意和我说话行不行？”她可能真的不了解在充满诱惑的人生旅途，夫妻在各自忙碌的旅程中，奔向共同的一点对人生有多重要，所以，她认为我只是想和她说说话……从此，我便刻意地不和她说话。冷，就这样弥漫在我们这个十来平米的小屋里，却并没有结成冰，反而如漫天的雪花，飞舞着自己的美丽，吸引着我们走向它的更深处：她没有换寝，我也兴奋着落实老公的机会……直到有一天上课前，她说：“还不和我说话？”娇滴滴的声音破开我们之间所有的迷雾，我们重又和好如初。是啊，毕竟我们如夫妻一样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她毕竟还是一片清纯的处女地，理解我，是11年的生命历程。然而，当我们分手时，我想拥她入怀，拍拍她的肩，对她说：谢谢，谢谢你给我青春的尾巴描了这么靓丽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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