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谋按：2024年7月19日，圕人堂围绕“面对现实，图书馆怎么办，图书馆员怎么办？”话题展开了讨论，讨论的内容较为发散，但信息量很大，不乏真知灼见，可以从中汲取营养。特此予以编发。

天天：这几年财政肯定难，那么图书馆怎么办，图书馆员怎么办？有没有规划和预判？现在我还没大量看到这样的文章。图书馆和图书馆员是生活在分割于社会的环境中吗？为什么没人做这方面的预判和研究呢？2015年，最迟2016年吴建中教授就已经预判到了，大家、智者会看很远，而我们普通人只看到眼前。

刘锦山:吴馆长，您好。距离我们上次采访您的时间2011年11月10日已经有三年多了。我记得那次采访您谈的主题是“建设第三空间，强化社会参与”，着重向读者朋友介绍了您领导下的上海图书馆着力发挥图书馆作为场所的文化功能，努力为读者建设第三空间，积极进行社会参与的发展理念和所取得的成绩，采访稿发布之后深受读者好评和业内重视。2012年11月22日，您在东莞召开的中国图书馆年会上做了《新常态新指标新方向》的主旨报告，正式在国内图书馆界提出了“新常态”这一概念，专门用来指称高速增长之后的长期缓慢增长或者零增长这一发展状态，引起图书馆界的强烈关注。十几年前，您发表文章--《中国图书馆发展中的十个热点问题》，对图书馆的未来发展趋势做了深刻剖析，时至今日，读来仍然让人受益匪浅。

通过上述简单的几个例子，我觉得您特别善于从繁杂的表象中先人一步地捕捉到事物的发展趋势和规律，以此来指导实践工作。请您结合“新常态”这一概念的引入、提出过程，谈谈您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吴建中：“新常态”提醒我们要反思。过去图书馆的发展主要体现在量的发展上，特别是在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高潮时期，人们往往觉得只要有钱什么事情都可以办成，所以把大量的资金用于硬件建设和项目建设，而忽略了软件方面的发展。“新常态”是几年前美国人提出来的一个新名词，意思是高增长的时代已经过去，我们必须适应中低增长的环境了。从文化角度来讲"新常态”意味着我们迎来了一个新时代，这是一个无法预知的时代，一切都可能发生，一切都可能改变，我们要换一种思路发展，换一种方式生存了，虽然2012年国内经济高增长态势总体上还没有改变，人们依然沉浸在大发展、大繁荣的氛围中，觉得有钱就可以建图书馆、建数据库，上大项目，没有意识到“新常态”会到来。当时我认为，我国经济在不久会进入中低增长时期，“新常态”对社会方方面面一定会产生影响。2013年2月7日，我在人民日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西方新常态下应有的心态”。记得在东莞年会上我说了一句后来新闻媒体也常常说的话，“要有过紧日子的准备”，提醒大家一旦我国经济进入“新常态”后，会对图书馆、情报机构投入方式和发展方式产生影响。现在我们已经可以感觉到这一变化及其影响了从2014年起各图书馆的预算基本都是零基预算，就是不增长，不像以前一定是百分之多少的增长比例了。过去的发展主要靠大投入，基建的大投入，项目的大投入，现在突然刹车，逼着我们要改变发展方式了。无论什么职业，每隔一段时间都要进行反思，反思是一个好习惯。当时提“新常态”也是基于这样的考虑。过去三十多年，是改革热情充分释放的三十多年，这个阶段图书馆事业、情报事业与整个经济发展一样处于蓬勃增长时期，追求的是量的增长，而现在已经到了追求转型发展、即质的发展的时候了。

（图谋注：上述内容为天天分享的两张截图转化，原始出处不详。部分内容见：空间文化|空间再造对图书馆来讲是一场革命.http://lib.notefirst.com/booklife/19588/default.aspx）

麦子：@天天 我其实是是一直这么说的。我入职以来，是周期性地从没钱到快要维持不住的情况。美国人注意很细化的预算管理，比如说在财政年度开始的时候，已经把具体的预算批下来。而不是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的情况。即使再有钱的地方，预算数字都是落实到每一个学科的。 即使在有钱的馆，也是如此。因为支出的压力永远存在，而资源是买不完的，所以永远处于紧巴巴的情况。 国内的可能比较粗旷，有钱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用，而明白人知道，年景不可能永远是好的，你现在不知道精打细算，到了荒年，就不知道怎么办了，这都是一个时间问题 。 虽然和我没有半毛关系，但国内图书馆在整个管理上的浪费（每个馆的馆藏思路基本是把自己看成是世界上最后一个图书馆，要守住每一本书，就像看集体的羊一样）。现在的问题是：既然大佬已经瞭望到了前面的风雨，我们怎么应对？ 但我看是无解，因为除非纠正整个思路，否则应对的措施是没法实施的。我最看不懂的是：既然制度优越，互相合作共同建设资源应该很容易，但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每家自扫门前雪，然后就是要互相在馆舍面积这么东西上攀比，或是不管需要与否，其他馆有的服务，我一定要有, 而不是想着如果大家合作，节约经费，互通有无，让大家一起共同更好的图书馆。

Mars Zhang:大到一所学校，也会因为掌舵人的更换，而造成政策的极大转向，更遑论作为一个部门的图书馆。大家都想在任上做出些业绩哎，可以理解。

麦子：我最烦的是，这些问题其实不是一个图书馆自己能解决的，需要大量的大规模合作，但其中需要有远见有能力整合图书馆系统的领头人物，可是我们的船长自己整天跑到桅杆上瞭望，然后预报前方，让下面的水手一惊一乍的，因为船是没人在开。

ren：@麦子 湖南有一个“湖南省高校数字图书馆”的数字资源采购联盟采购。运行有20年了。不过还没有深入去了解过他们的效果。麦子老师，国外有类似的机构吗？国外的运作模式是怎样的？集采算是互通有无，节约了经费。最近突然想了解一下国外的这些机构，做一下数字资源联盟采购对比。

麦子：@ren 其实我说的不是这个，因为这自从电子资源出现，就有这大量这类东西。我们这类东西是做到极致，反正我们基本一直可以拿到最低的价钱。至于机构, 我们是没有, 都是联盟协议, 框架做好了，可以用几十年。国内最大的浪费我觉得是已有资源的管理，采购是一时的, 后面的是永久的。@ren 我写的文章有更多细节。（图谋注:圕人堂成员麦子作品辑录.https://blog.sciencenet.cn/blog-213646-1122137.html）

图漾：@麦子 你们这三法宝都没有。图谋转发的文章里面说国内外对这三大法宝赞不绝口，却没有给出处。

麦子：@ren 因为写这些的东西和评职称我什么的无关, 完全是有话要说，所以我是花了很多功夫的, 一篇东西要用很长时间。

麦子：@图漾 美国图书馆的长处我觉得是在宏观管理上，这其实是文化上面的。建立一套东西开始很难，但一旦实施了, 而且坚持，事情就变得很简单吗。其实，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联储的利率调控。我往往甚至不必有主管认可，自己可以决定买不买。不过,现在很多跨学科的，所以这个协调员会每年从各个知识组（报刊组，历史组）征集大的跨学科的数据库, 让各组投票，在到一个委员会平衡，但这种情况下，联盟自己是会出一笔钱的，有时甚至把第一年的钱给大家付了，然后做全部的事情，下面的只要按事先说好的比例出钱。这个比例是多年前协商好的，不是平均的，也不看学校人数多少的。这类的联盟每个都不一样，组成的馆也未必相同，作业方式我估计也是不同，但基本原则是：加入这个联盟对我可以省钱省事。没有这两点，联盟采购就没有意义了。这类的东西, 看看就可, 其实是没有什么借鉴意义的, 以为如果没有经验的沉淀和配套硬体软体的搭配，无法凭空做的。

图谋：这方面的研究与交流，实际是比较丰富的。检索了一下图谋博客，其中有：图谋编译.美国的图书馆联盟采购.https://blog.sciencenet.cn/blog-213646-614441.html. 2012年7月6日，美国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图书馆馆长Paula Kaufman在中国（Elsesevier与高校图书馆数字资源采购联盟（DRAA）项目）作了一场题为《美国的图书馆联盟采购（ConsortialAcquisitions in the U.S.）》报告。Paula Kaufman首先介绍了所在校及所在馆概况，接着介绍了美国图书馆联盟的历史与发展趋势、图书馆联盟的作用、美国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案例研究——伊利诺伊大学图书馆联盟（CARLI: Consortium of Academic and Research Libraries in Illinois）与机构合作委员会（CIC: Committee on Institutional Cooperation），最后总结了图书馆联盟采购的好处及未来发展展望。

这方面的研究文献算是比较丰富的，相关理论与实践成果不少。不同层面的联盟采购，有大量实践与探索。

图谋：“馆际合作与资源共享时图书馆事业发展的趋势，但在实行馆际合作与资源共享过程中还需要克服许多障碍，主要是传统的管理思想和管理制度的障碍，物质和地理的障碍，法律和行政的障碍等。 ”（吴慰慈、董焱编著.图书馆学概论[M].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9.3:144.）主要障碍：（1）曾长期实行计划经济体制，图书馆事业分成若干系统，各自隶属于不同的行政管理部门。（2）国有体制的管理模式，造成图书馆界的依赖心理，总是希望能够首先建立一种完善的管理体制，有充足的经费；国有体制管理模式的另一个后果，是经费的浪费和对于预期成果的缺少约束。由于未能引入市场机制，不能形成服务、收益的良性循环，使得资源共享活动始终难以启动。（3）互联网技术的应用呈现不平衡的态势。（4）标准化是资源共享的必要条件，没有标准化就没有信息化，难以实现资源共享。（5）对资源共享的相关理论和方法研究缺乏深度。长期以来，我国有关研究总是将资源共享的障碍归结为思想观念、管理体制、经费紧张三点，认为要克服资源共享的障碍，应当用集中化原则对全国图书馆事业的组织进行根本的改革，要建立一个权威的、跨系统的领导机构，确定发展全国图书馆事业的基本方针和远景规划，加强图书馆法制建设，制定协作条例和工作细则，统筹全国图书馆资源的布局、分配和使用，建立跨系统的合作网络，提高协作和协调工作问题。多年来，这些问题一直未得到解决，说明在此问题上的结论并未触及我国文献资源共享障碍的实质问题，由于互联网技术普及而形成的信息资源共享再全球迅速发展的现实也从方面证明上述归因的误区。（P144-145.）

图书馆资源共享的重点转向研究如何通过联盟合作的方式，依托现代信息技术手段实现资源共享等专题研究。2002年5月21日，中国高等教育文献保障系统（CALIS）管理中心正式发表《中国高等学校数字图书馆联盟成立宣言》，成立中国高等学校数字图书馆联盟。联盟的宗旨为“整体规划、统一标准、联合建设、共享资源”。

关于地区性图书馆联盟有许多。刘磊 著.信息资源共享评估研究——以JALIS为例._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0.10

彭斐章序（摘录）：“刘磊同志的《信息资源共享评估研究：以JALIS为例》，正是带着对这（信息资源共享评估研究）一问题的思考，在广泛的文献调查和实证研究的基础上，从用户需求信息分析入手，结合专家和主管部门的意见，从技术标准、运行机制、政策法规等方面，对网络环境下地区信息资源共享系统的发展进行了深入地评估分析，进而构建出地区信息资源共享系统评估指标体系，并对地区信息资源共享系统今后的发展提出了具体建议。这是我国第一部全面系统地研究地区信息资源共享系统评估的专著，因而具有开拓创新意义。”综观全书，具有以下特点：独特的研究视角；实证的研究思路；务实的研究风格。这本书是国家社科基金课题《网络环境下基于需求的地区信息资源共享系统评估》(06BTQ017)基础上出版的专著。

延伸阅读：

    教育部高校图工委的三大法宝信息辑录

     上述讨论中，图漾提及“图谋转发的文章里面说国内外对这三大法宝赞不绝口，却没有给出处。”这种表述不符合实际。2016年3月，图谋撰写《<普通高等学校图书馆规程>之我见》，图谋引用了教育部高等学校图书情报工作指导委员会简介，并明确提供了出处（网址中的域名有变化）。图谋对“三大法宝”的总结是赞赏的，积极进行“科普”，同时对新时期“三大法宝”的作用充满了新期待。

高校图书馆快速发展三大法宝——职称制度、文献检索课和图工委。

教育部高等学校图书情报工作指导委员会简介

http://scal.edu.cn/jggk/xz/20056190000

    改革开放之初，为了推动我国高校图书馆的整体化建设，实现资源共享，节约经费，提高服务效益，1981年，在国家教委的支持下，北京 大学图书馆发起、成立了全国高等学校图书馆工作委员会（1987年改名为全国高等学校图书情报工作委员会，仍然简称图工委），为国家教委下属的一个专门管理全国高校图书馆的事业机关。该委员会成立后，在宏观管理全国高校图书馆和资源共享活动的协调方面做了大量工作，例如出台并两次修订了确立高校图书馆地位、规范高校图书馆工作的《普通高等学校图书馆规程》；普及了文献检索课，培训了大批非图书馆专业的馆员；有效地加强了全国高校图书馆在外刊方面的协调； 使高校图书馆数据统计制度化等。对图工委卓有成效的工作，海外图书馆界给予了很高评价，他们把有职称、有检索课、有图工委称为大陆高校图书馆健康发展的三 大法宝。  

    （图谋注：以上表述为2005年6月的版本。）

教育部高等学校图书情报工作指导委员会简介

http://scal.edu.cn/jggk/201602020939

    教育部高等学校图书情报工作指导委员会(Steering Committee for Academic Libraries of China, SCAL)，在图书馆界习惯上被简称为图工委。教育部高等学校图书情报工作指导委员会的前身是成立于1981年的全国高等学校图书馆工作委员会，1987年更名为全国高等学校图书情报工作委员会。

    图工委很好地履行了委员会章程所赋予的任务——对全国高等学校图书情报事业进行咨询、研究、协调和业务指导。图工委和中国高等教育文献保障系统（CALIS）的关系是：图工委是理论组，CALIS是实践组；图工委是专家组，CALIS是项目组；图工委是参谋部，CALIS是作战部。两者二维一体，相辅相成，成为保障我国高校图书馆事业发展的有力支撑。

    国外和我国台湾、香港、澳门地区的高校图书馆普遍认为，中国内地的高校图书馆之所以在改革开放后实现快速发展，主要依靠三大法宝——职称制度、文献检索课和图工委。这三大法宝都是教育部根据高校图书馆发展的实际情况而进行的成功的制度设计，受到全世界高校图书馆的普遍赞赏甚至羡慕，是中国为全球高校图书馆事业所贡献的精彩的“中国经验”。

    图工委今后将按照教育部的要求，加强几方面的工作：一是引导各高校图书馆，在具体业务工作方面和学校关心的人才培养、“两个一流”建设等热点结合起来，积极融入高等教育发展的主旋律。二是一以贯之地支持中国高等教育文献保障体系（CALIS）的建设，在国家财政拨给CALIS的专项经费有限的情况下，帮助CALIS探索可持续发展道路，走向良性运营的轨道，为高等教育事业继续提供有力的文献保障，同时继续促进高校图书馆的整体化、现代化建设。三是顺应国家治理方式的新变化，更多地接受教育部的委托，对高校图书馆进行宏观调研、指导和协调。为此，图工委计划在工作组之下再设置若干个分委员会，凝聚更多专家，扩大指导的范围和深度，发挥更大作用。

（图谋注：以上表述为2016年2月的版本，“发挥作用”一节）  

图谋.《普通高等学校图书馆规程》之我见.https://blog.sciencenet.cn/blog-213646-964296.html 2016-3-23 08:22 

种种原因，当前高校图书馆事业非常需要这样一部《法规》。“国外和我国台湾、香港、澳门地区的高校图书馆普遍认为，中国内地的高校图书馆之所以在改革开放后实现快速发展，主要依靠三大法宝——职称制度、文献检索课和图工委。这三大法宝都是教育部根据高校图书馆发展的实际情况而进行的成功的制度设计，受到全世界高校图书馆的普遍赞赏甚至羡慕，是中国为全球高校图书馆事业所贡献的精彩的‘中国经验’”。（见：教育部高等学校图书情报工作指导委员会简介.http://scal.edu.cn/jggk/201602020939）据笔者的观察，在今天，“三大法宝”正经受“烤验”，面临诸多棘手问题。比如职称制度，当前整个高校形式严峻，而高校图书馆作为学校教辅部门之一，越来越多的高校图书馆人觉得沮丧；文献检索课，很大比例高校开展困难，甚至有不少高校图书馆全面失守，无法开展文献检索课教学；图工委，近些年其凝聚力、战斗力似乎日渐式微，至于各高校类似“图工委”（比如文献资源建设委员会等）组织开展工作更加困难（一定比例属于象征性的存在）。“三大法宝”亟待雄起。比如，文献检索课与“实施信息素质教育”这一主要任务密切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