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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谈不上优秀,她长得也不漂亮,她就像在大街上随意行走的女子一样,走进人群里你永远也不会发现她有什么特别出众的地方。可她陪我度过了漫长的童年和少年时光,她曾是我儿时最好的伙伴!
我们两家是一墙之隔的邻居,从我记事起她就在我的眼前晃悠了,所以我也没得选择。她比我大一岁,其实也就差几个月,但若论起辈份来,她好像和我姥姥是一辈,凭空就大出我两辈,但我是不理会这些陈年老账的。俗话说“远亲赶不上近邻”,两家大人年龄也差得不多,所以我喊她母亲婶婶,她称我母亲为大娘。因为她从小就偏胖,我就学着她母亲喊她的名字那样喊她“胖妞”,不过上学以后我自然是喊她学名了。
回想起童年那些快乐而又有趣的日子,似乎总有她的影子。我们是两小无猜长大的伙伴,没有一起采过青梅,可我们一起去山上摘过野枣,去地里挖过花生红薯,去隔壁果园里偷偷摘过桃子,也闲得没事一起挖过蚂蚁洞,妄想挖一只超级大蚂蚁出来。我们一起摘榆钱收槐花,她爬树的本领相当高强,一点也不比村里那几个野小子差。等到我种的指甲草花开的时候,她一马当先爬到我们巷子里老房子后的树上,再轻巧的从树上跳到屋顶,摘染指甲需要的青苔,把我看得口瞪目呆。虽然她一再向我保证没有危险,让我也爬上去试试,但我既担心磨破了衣服被母亲斥责,又害怕从树上摔下来会很疼,始终没敢爬,只是拿根长长的竹竿绑上镰刀在树下左右吆喝,是一个典型的南郭先生。
当然我们生气地时候也打过架,她高我矮,她胖我瘦,我自然是打她不过,家里的大黄狗看不过眼,两个小屁孩打架时它就在旁边拼命用嘴拉她的衣服,竟然把她新买的裙子撕破了,她气地大哭,哭天呛地跑着回家了。我也讪讪地觉得挺没意思,两个小屁孩的小插曲就这样被忠心护主的大黄狗给打断了。我又担心她喊了隔壁的婶娘来找我母亲质问,虽然明明是她先打我,但毕竟是我家的狗咬破了她的衣服,我在忐忑不安中熬过了一个漫长的夜晚。可是第二天她倒像没事人似的又来招呼我一起玩了,虽然毕竟不是我的错,但对她不追究我家大黄狗的大度行为,我在一段时间里一直心怀感激,只是不知道后来她是怎么向家里解释的,我也没好意思问她。
没上学前的日子似乎无边无际地漫长,大人自然有大人的事要忙,我们蹲在墙角享受太阳的温暖,折腾自己的那些小把戏。日头底下和一堆泥,她弄她的,我弄我的,折腾一个碗状的玩意,豪气十足站起来对着大地吼一声抛到地上,洋洋得意看自己的杰作,当然是炮放得越响越好,洞破得越大越妙,使劲从对方那里揪一坨补好自己的,感觉像占了天大的便宜,其实也不过就是一堆泥巴罢了。等到玩得累了,就在日头底下捏一些锅锅碗碗,晒干了就可以接着玩过家家。而等到知道泥巴没有什么意义,而钻石确实是比玻璃珠更值钱的时候,我们也就无可奈何悲哀地长大了,我们就再也找不到孩提时那种单纯的快乐了。
村口是个小小的炼铁厂,她父亲曾在那里工作过一段时间。厂里扔出来的废料就堆在炼铁厂的旁边,废料里经常会夹杂着黄豆大小的铁粒。小小的孩子也知道家道艰难,我和她经常挎个小篮子,拿着小锤子和吸铁石,蹲在废料边捡铁粒。先用吸铁石在废料里扒拉,含铁的废料就吸到吸铁石上,用小锤子敲碎了细细查看,如果看到个较大的铁粒,会忍不住高兴的大叫,没准儿我对磁性材料的热爱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了。我们总是在吃过午饭出门,天快黑的时候才张罗着回家,两只手黑黑的,因为总是忍不住要用袖口和手去擦鼻涕,脸也弄得黑黑的。可就是那么两个孩子,在回去的路上总是带着几分欣喜,喜滋滋挎着比来时沉不了多少的小篮子,固执地相信自己为家里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我曾经一度很羡慕理发店里的师傅,可以拿着剪刀在别人头上随便划拉,让你坐着你就不敢站着,让你低头你就不敢抬头。可惜却没有施展的地方,没谁放心让我拿把剪刀在别人头上划拉,越想越觉得遗憾,偷偷和她讨论过我的想法,她很是雀跃,提议我可以给她剪头发。她瞒着父母从家里拿出剪刀和梳子,我们躲在她家的柴房里,我坐在柴垛上,她蹲在地上,我拿着剪刀在她背后小心翼翼地划拉,拼命回忆理发店里理发师给母亲理发时的动作,梳几下头发,剪刀放在梳子上,喀嚓喀嚓,我是尽量放慢动作,她的长发很快就被我剪短了,但我越剪底气越不足,感觉和理发店的师傅差距很大,等剪完后面的头发,前面的头发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敢下手了,和她商量就这样算了吧。等到天黑婶娘回来后,看着她的新发型是哭笑不得,前面我没动过的还凑活着能看,后面就跟狗刨了一样,没法出去见人。整个冬天她都裹着一块方巾,等到来年开春时头发长了才去理发店好好剪了剪,她虽无抱怨,我却心存愧疚。而我的理发师梦也就此告一段落。
她去上学的时候我年龄还不到,我央着父亲也把我送去了学校,两人从小学到初中一直是同班同学,每天搭伴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学骑自行车,一起学打羽毛球,坐在房前的草垛上畅想遥远的未来。中考时我去了一中她去了五中,我高三时她辍学去学裁缝,母亲还托她帮我换过一件夹克的拉锁。我读大学那年冬天她就出嫁了,大二暑假回去时她的儿子己经会走路了。前年冬天回家过年时,在村口还碰到她了,跟在她身后的是她已经上小学的儿子。我迎上前去和她打招呼,“孩子这么大了,上小学了吧!”“可不是,回来过年呀。”“嗯,有空来家里坐坐。”等到她走远了,放下脸上寒暄的笑容,心里是莫名的悲凉。岁月像一把无形的手,把我们的距离越推越远,童年时无话不谈的小伙伴,现在不过是熟悉的陌路人,仅此而已。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我们终究是无可奈何长大了,而我究竟是在怀念那久已疏远的童年小伙伴,还是在怀念我渐行渐远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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