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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终于结束了关于哥德堡变奏曲的课题的展示,终于算稍微松了一口气。感恩节前后生活几近失控,头几天简直是心神不宁,几乎完全没有练琴的欲望,我也从没做过这种音乐的课题所以完全不知道怎么入手。手头一堆事都不知道先从哪里开始,于是在图书馆里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偶然瞟见一本陈寅恪的传记,于是拿出来看,好久没看中文,而且是写的那么好的中文,一下子从慌乱的现实中抽离出来,看着看着总算心定下来,一本看完居然重新想去练琴了!
前不久练琴几乎完全陷入僵局。越练越没效果,越练越讨厌。我跟自己说怎么能弹的那么难听啊。有时候不练反倒还好一点。怎么想也想不通,老师似乎也看在眼里,但他也不是在琴房每分钟盯着我练琴的,所以也只以为我练疲了。前两天上集体演奏课时,他突然停下来问大家,怎么练琴,然后转过头来问我,你不是学过些数学吗,集合论你知道吧。练琴也是这样的,不是一个一个地去练,而是要分不同的层次,不从的“组”和“集”。然后我猛然意识到上回去纽约K老师跟我上课后的评价,他说我受科学的影响太深(当然是那种还原论的科学),对身体的分析和模仿过多,而用感觉用的太少——并不是指我的音乐而是我学技巧的方式。当时我一下恍然大悟。但是过后也很快丢到脑后。现在我才突然意识到我这几个月练琴的时候,对技巧真的是像个科学家,我几乎我把哪怕再连贯的动作分解成一个个的“原子事件”(就差给每个动作写微分方程了~~),把曲子分解成每一个个音。用意识去试图控制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尔后甚至试图将这种方法用到音乐表达中!——这也许就是当时K老师听我弹英雄波兰舞曲时,说旋律中的几个三度音是“一个动作”时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原因。
于是故意自己控制自己一天不练琴,当然讽刺的是我在图书馆看了一天的科学,科学看的过瘾,终于也把琴瘾又憋出来了。带着这股劲去弹,好多以前根本“想”不通怎么弹的段落一下子迎刃而解,听着觉得舒服多了。
也许是今年前半年生活过的太辛苦,也许是这几个月琴房门一关几个小时把人也关傻了,我居然一度以为音乐或是甚至是生活在“原子式“的分析下一切问题都会解决。殊不知这把对音乐和身体的感觉完全破坏与压制,这样练琴也毫无开心可言。
读书和音乐似乎都这样,深入细节很不易,但是从细节里出来也不易。“理性与感性要平衡”——但是这句话本身太理性了,怎么样平衡还是要靠点感觉….
我的哥德堡变奏曲的研究课题的方向是老师建议的,关于里面的ground bass,它的最原始的雏形是左手前八小节第一拍的八个音,G调上的do-xi-la-so-mi-fa-so-do,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巴赫把他扩展到三十二小节,这个基本就是哥德堡所有变奏的和声的框架。(我以前居然从来没有意识到哥德堡变奏曲变奏的是什么。)事实上在那八个音上变奏的传统以前就很流行,直到今天还有(我在图书馆碰巧找到个一本2004年一堆作曲家写的13首由哥德堡启发的在同样的ground bass上写的曲子,当然全部是几乎后现代的音乐),只是巴赫用它的方式根本就是超越古人太多。
展示的结尾我提了一下物理,说物理学家相信宇宙从“基本方程+accidents”涌现出来的,从那么简单的八个音居然能“涌现”出哥德堡还有其他那么多的曲子,这也许只是个有趣的巧合。我们在弹奏哥德堡的时候应该既要意识到音乐中的“基本方程”,也要有一些像accident一样的出其不意的原创的、自发的、即兴的成分。最后还弹了一下我自己写的几个短小的基于哥德堡的变奏。
老师似乎很开心。她说数学、物理和音乐经常就是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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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3 1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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