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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乃基
不久前看到这样一段文字:
夏特纳因为出演科幻剧《星际迷航》中的柯克船长而出名,今年已经91岁。他在自己的新书《勇往直前:对敬畏和美妙人生的深思》中说,去年10月的太空之旅让他感受到了深深的悲伤。
“我热爱宇宙的神秘,”他在书中说,“多年来,所有这一切都令我激动不已……但当我朝相反的方向看向太空时,我看不到任何神秘,看不到任何庄严的敬畏……我所看到的只有死亡。”
他说,自己看到了“冷漠、黑暗、黑色的空虚”,与地球上的任何东西都不同。“我的太空之旅本应是一次庆典。然而,它却感觉像是一场葬礼,”他写道,“这是我有史以来遇到过的最强烈的悲伤感觉之一。太空的冷漠无情和地球的温暖滋润形成了鲜明对比,这让我感到无比悲伤。”
夏特纳描述的是一种被称为“概观效应”的体验。这是一种人们对地球和生命的认知转变,许多宇航员都曾报告说在太空飞行中有这种感觉。“我以前想象一切都是错的。我所期望看到的一切都是错的,”他表示,“我经历了一种不同经历,因为我发现美并不在那里,而是在下面,在我们所有人身边。这种经历让我和我们这个小小的星球的联系更加强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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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总)观效应(over view effect)指一种在人类认知上的转变指当一些太空人和宇航员在航行太空时,因为从太空或月球表面看地球时经历的认知转变:从多数人无法体验的角度观察熟悉的家园及城市时,产生如世界之大而人类纷争及边界的狭小的感慨或想法(百度百科)。
1.宇航员的所见与所思
对重返地面的加加林来说,让他最感动的似乎不是地球之外的浩瀚宇宙,而是他在宇宙中看到的地球。
“坐在飞船里绕地球飞行时,我们这颗星球的美丽让我惊叹不已,”他在这场历史性的飞行结束后说,“全世界人民,请保护、增进这种美丽,不要将它毁灭。”
虽然国籍、性别或世界观各异,但宇航员们普遍反映,在从太空远眺地球时,他们都体会到了意识和情感上的深刻震撼。
“那颗美丽、温暖的星球宛如生物,看着如此脆弱,如此精致,仿佛用手指轻轻一碰,它就会分崩离析一样。”阿波罗15号宇航员詹姆斯·欧文写道,“看到此情此景的人无不受到洗礼,无不对上帝的爱与创造满怀敬意。”
“一切都相互联系,相互依存,”美国宇航员桑德拉·马格纳斯说,“透过舷窗看去,大气层是那么的薄,我不禁想,我们竟生活在这样一个脆弱的生命之球上。在走出地球之前,你很难有此切身体会。”
参与过阿波罗计划的多名航天员都曾建议,世界各国的领导人和决策者应该前往地球轨道或月球,换一种视角,看看他们管理的领土。
“我真心认为,如果世界各国的政治领导人都能在10万英里开外反观地球,他们的眼界会发生根本性的转变,”2009年,阿波罗11号指挥舱飞行员迈克尔·柯林斯在接受采访时说。
参与阿波罗14号登月任务的宇航员埃德加·米切尔说:“你会立刻产生一种全球意识、一种以人为导向的情怀、一种对当前全球状态的强烈不满、以及一种做些什么来改变这一切的冲动。从月球上看去,国际政治显得如此小家子气。你真想揪住一名政客的领子,把他拽到距地球40万公里之外的地方,对他说:“好好看看吧,你这个混蛋。”
大多数曾经从太空中(即使是国际空间站所处的低地轨道)俯瞰过地球的宇航员都表示,这种体验使自己产生了深刻变化。他们体验到了升华感、欣快感、精神觉醒,并且对自己和地球及其居民的一体性,产生一种顿悟式的体会。
地球所呈现出来的丰富色彩令人迷醉,看惯了地图再看地球,你会明显意识到,人为划定的国界线消失了。
2.精神反刍
这些地球快照激发了深层次的精神反刍,思索生命的目的。研究者亚登表示,这种效应与两种触发敬畏的事物有关:知觉上的广阔和概念上的广阔。
站在太空望地球,摒弃国界线等人为的符号与界限,回归和谐统一的自然。
总观效应对宇航员的改变可能是永久性的,预示着人类进化中的下一个“巨大飞跃”。“已经成为地球上的团结符号”。
“知觉上的广阔就好比看到科罗拉多大峡谷,而概念上的广阔来自对宏大主题(如物种进化和无限性等)的思索。”
进入全人类发展过程中的“照镜子阶段”。雅各·拉康(Jacques Lacan)提出的概念,从这个阶段起,婴儿开始认识镜中的自己。通过太空飞行,人类终于“长大成人”。
智识扩展与情感升华。美国宇航员唐·林,“对于智识上的准备,我已经做得面面俱到,但对情感上的冲击力,我却毫无防备,以至于看到那副景象时,我竟感动落泪。”
不仅是智识和情感,而且是信仰。著名神话家约瑟夫·坎贝尔(Joseph Campbell)表示,“通过《地出》(见后文中的链接),我们看到,尘世与上天不再分隔两地,尘世就在天上。”“我们不能再在自身经验之外寻找另一种精神秩序。命运由‘上天’决定的旧有观念受到了挑战。”
3.概观效应全民化
对绝大多数只能待在地面的人来说,总观效应仍然是个抽象的概念。即使是最尖端的沉浸式技术,也只能做到对总观效应的模拟。
“我认为,VR这类方法,用来引发敬畏之心还是很可靠的,藉此,我们能研究总观效应涉及到的部分心理过程。但和宇航员的经历比起来,这些模拟还是会显得格外苍白。”亚登说。
“不要忘了,这些宇航员们都是自成年之后就开始为进入太空而不懈努力——再加上,他们几乎是在顷刻之间就从地面来到太空,这期间还要承受发射失败的生死风险,所以当他们从舷窗向外看去时,个人的、职业的、生存的意义一齐涌上心头,”他说,“而我们所能模拟的,只是其中的若干个方面。到头来,人们还是要到太空看一看地球,才能真正豁然开朗。
星空,不是单凭想象,不是遥不可及;必须身临其境,沉浸于其中,而且根据不同情况必须有相应的时长。浮光掠影走马观花不会产生概观效应。
由此可见,换位思考,将心比心谈何易!
亚登希望通过沉浸技术模拟这种体验,让地球上的人类也能获得启示。
“用到已有的VR平台,并跟太空旅游公司、虚拟现实软件开发者乃至天文馆合作,尽可能丰富地再现总观语境,更好地唤起并衡量这种敬畏体验。”初创企业SpaceVR的目标,就是将VR摄像机送入太空。它的旗舰机型就叫“总观1号”。
概观效应,元宇宙赋予重任;将心比心,寄希望于元宇宙。
人们希望太空旅游业有助于让地球人变得更加善良,也希望通过拓宽总观效应的作用范围、强化保护伦理学观念,播放从太空拍摄的高清地球画面,同样给困在地球上的人们提供一次从太空俯瞰地球的机会。
或许那位被“揪住领子”的政客,在“距地球40万公里之外的地方”会悔恨不已,然而一旦他回到地球,“沉浸于”没有概观效应的大众的汪洋大海之中,是否会一夜之间回到他原来的立场?这就关系到除了深度沉浸之外,概观效应推而广之的另一项前提:人数。
“自尤里·加加林至今,已经有549人从太空目睹过地球,”SpaceVR首席技术官艾萨克·德索萨(Isaac DeSouza)说,“可只有549人经历过,那还只是件稀罕事。如果有一百万人经历过,那就是一场运动。十亿人经历过,我们就能彻底改变全人类对地球的看法。”这就是总观效应的全民化。
由概观效应,人类或将进入后地球时代,不仅是“体”,更是心和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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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距离产生美
概观效应说明,认识的发生和更新,首先要有距离,以区分自我与认识对象。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距离产生美,距离也可能一骑绝尘,产生世态炎凉,甚至恶。概观效应,既来到太空,又蓦然回首。距离与回首之间,形成必要的张力。这是产生美和与美相关感受的必要条件。
身处地球,就是嵌入于“此山”中,复杂的利益纠葛,不一样的历史由来,各自坚守的价值追求,深陷其中,剪不断理还乱,这几乎是11维的“高维”;一旦来到外太空,地球成了一个点,各种“人间喜剧”都已隐去,这是“低维”。刘慈欣在《三体》中创造出众多名言,其中之一是“降维打击”。这里说的不是“打击”,而是提供一种视野,“降维视野”。“距地球40万公里之外的地方”,是对地球事务的脱嵌和超越,站在低维看高维。
这里的“低维”,相对于“高维”而言,实质上是超越林林总总特殊性的普遍性。
距离产生美。
在科幻片《星际迷航》中,柯克船长面对璀璨的星空和形形色色的外星生命,指挥若定不迷航。然而,当柯克船长真的离开地球,奔向那无际星空之时,此情此景,则是另一番心情。
苏轼,中国文人中公认的佼佼者,不知身在地球外,回首望地球,是否识得地球“真面貌”……
康德,在人类的智商(或许应该说是“哲商”)中位于前五之列,所震撼者唯头顶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律。触动康德的是,站在地球上仰望作为认识对象的“星空”;而概观效应说的是,站在作为认识立足点而非认识对象的“星空”,回过头来观察作为对象的地球。
要是康德身为宇航员,身处“星空”,会遥望外太空更远的星空,还是回望地球,会作何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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