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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乃基
2.突破原有“1”的局限
先要明确一点,有些已有的“1”实际上已经成为全人类生存和前行的基石,难以或不可能撼动。
微软操作系统先入为主,客观上已形成完整生态。微软如同施展吸星大法,其他的应用软件等均与之兼容,否则就没有生路,进而影响硬件标准的制定。使用者也已经习惯,沉淀了学习成本。微软成为事实上的个人电脑的系统标准的制定者,操作习惯的引导者,这样的操作习惯实际上已经成为人的知行系统的一部分。这就从客观和主观两方面巩固了“1”的地位。此处再次可见1-100对0-1的作用。在正常情况下,如果Windows更新换代,那么所有的兼容者和使用者就得跟着一起迈出一步,否则就将淘汰出局。一招领先招招领先。当微软与Intel形成联盟Wintel,0-1就进一步牢不可破。当然,微软自身也不轻举妄动,以免自毁长城。
生命起源于几十亿年前,为什么现在地球上没有新的生命起源?答案是,所有这样的“蛛丝马迹”都将被已有的生命消化掉。PC上的Windows是“已有的生命”,服务器上的Linux,智能手机的Android和iOS也是这样。面对“已有的生命”,已经存在的“1”,后来的“1”难以与之竞争,难以生根发芽。
此外,技术优势往往会自我强化,出现技术创新的马太效应。一招领先招招领先,从而巩固0-1的地位。
有些“1”,即使成长为参天大树,也未能在空间上一手遮天,在时间上挡住所有来者。2007年,第一代iPhone发布,开启从PC时代迈向智能手机时代,互联网时代迈向移动互联网时代的大幕。没有旧时代的巨头阻挡和设置的门槛,苹果制定了智能手机图像界面的标准以及操作标准。原有PC时代的软件巨头和互联网巨头不得不努力向新的平台迁移。iPhone发布不久,谷歌灵敏的嗅到机遇,收购了Android系统。和当年微软的PC操作系统的思路一样,操作系统开放给手机厂家使用,占据大部分智能手机系统的份额,奠定了谷歌在移动互联网时代的基业。在这种情况下,原有的树还在,新的发展可以说是在原有的树干上长出了粗壮的分支。
有些原有的“1”会走到头。未来摩尔定律逼近物理极限,对于潜在的“1”就是重要的机会窗口。2021年2月25日,清华大学宣布,其工物系在新型加速器光源“稳态微聚束”研究过程中,发现一种新型粒子加速器光源,有可能化解EUV光刻机之“1”对“1-100”的垄断。
3.未开垦的处女地,没有先行者路径锁定
第一次浪潮的核心,在第二次浪潮落后的农业,在当下就是“未开垦的处女地”。农业数字化需要更多传感器埋在地里。农业是数字化、信息化、智能化并举,农业类创业公司有创造高价值的机会。企业数字化的基础建设也刚兴起,包括基础云原生的服务和设施、低代码无代码、开源开发等,特别在中国的环境下,有大量的需求和机会。低碳和新能源领域同样蕴含着0-1的萌芽。
实际上,0-1的根须深扎在过往的岁月中。英国和美国学者研究过去200年美国专利与商标局的记录,发现19世纪近半发明专利,来自于对单一新技术的利用,现在这一比例只有12%。随着新技术出现的越来越少,现在大部分的发明专利都源于对不同现有技术的组合利用。这可以说是深耕已开垦之地,发现前所未感知的潜在的生长点。
与之相关的还有多学科多门类科学技术彼此间,乃至与人工智能的相互合作。AlphaFold团队解锁 98.5% 人类蛋白质组,论文作者有34位,其中19位并列第一作者,包括机器学习、语音和计算机视觉、自然语言处理、分子动力学、生命科学、高能物理、量子化学等领域的知名学者。人工智能与大数据相结合,开启“数据密集型科学发现”,不求知其所以然,是科研新范式的雏形。
科学(包括应用科学)和商业化相结合,通过大量以应用场景为核心的商业化行为获得涉及自然科学和人文社会科学的大数据,这是来自“100”的创新机会。
需要指出,如果已开垦之地还有轻松赚钱的机会,大多数人不会舍易求难,舍确定而冒风险。马斯克开拓出火箭回收的0-1,未来得及延伸扩展1-100,随即由一个0-1跨越到另一个0-1,脑机链接、星链……,每个0-1的上面都可以长出参天大树,令人印象深刻。在一个个0-1之前,则是马斯克的“第一性原理”。
从更高的层面看,这就是创新成为一种习惯、需要和文化,在宽松的环境中享受充分自由。2008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菲尔普斯认为,“将工作从程式化、无聊,变为一种变化、刺激、挑战、解决问题、探索甚至是发现”。并不是说1-100就没有创新,相反,在完善0-1并逐步推向市场的初期,照样步步惊心,充满不确定性;不过,当走到1-100的后期,大部分工作就是旨在维持生计的重复劳动,只是把价值的精神形态转化为物质形态,是“人类无差别的劳动”(马克思)。
与此同时,也要防止一种倾向掩盖另一种倾向:过度创新。这会浪费资源,令社会无所适从,同样会陷入停滞。
一旦后进国家一路追赶到1-100的前沿,乃至需要自己开创0-1之时,会出现新的情况,那就是对突破点的选择。锂电池与燃料电池是“选择陷阱”,毕竟还可以从二或多选一;中国科学院高能物理研究所研究员张双南认为,当我国和发达国家的差距缩短到一定程度,甚至在某些技术领域走到前面,就容易迷失方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台积电的法务部长方淑华评价当年的“梁孟松事件”——“就算他不主动泄密,在三星选择技术方向的时候,只要他提醒一下,说一句‘这个方向你们不要搞了’,三星就能少花很多物力和时间。”
中国科学院院士、歼-20总设计师杨伟说:“原来有明确的追赶目标。现在,在没有明确跟踪目标的情况下,创新的难度同以前相比不是一个数量级的。”一旦判断选择错误,可能面临巨大的发展机会成本——错过窗口期,长周期的风险更大(还有应对考核、任命的短周期),以及资产沉没成本。
此处涉及三方面问题:其一,如何在“0”处寻找方向。譬如找到5G之初“0”,如何在浩淼的文献——即使没有放到“冰箱里”(任正非)——中发现土耳其科学家的论文,怎么想到论文与5G的关系。其二,制度和环境氛围支持自主探索,需要有孕育0-1的土壤。其三,科研人员自身自主探索的意向。
这三个问题,正对应于梁漱溟所提出的人的“三大关系”:人与自然的关系,人际关系,以及人己关系。有关问题已有大量研究,此处不再赘述。
0-1,难就难在既要坚守“0”的心无旁骛,拒绝任何实用主义,同时又要想到通往1的可能性,哪怕只是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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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5 0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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