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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乃基
2. TPP导向熵减[i]
按说,由众多市场经济国家达成一致的WTO本应该为各国的公司提供公平竞争的规则,然而WTO从未接纳过一个惯性(历史悠久与体量庞大)如此巨大,对规则的理解是如此不同,而政府力量又是如此强大的国家。换言之,对于这样一个国家,WTO的规则存在巨大缺陷。
2015年10月5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12个谈判国在部长会议上达成基本协议。一石激起千层浪,无论官方还是民间,纸媒还是互联网,皆被卷入其中,反应之热烈乃至激烈,这一现象本身就足以说明TPP,即使尚未成为现实,将对中国影响之大之深。
TPP是WTO的扩展
WTO条款可以根据各国的特殊情况保留各种例外,FTA就贸易自由化及其相关问题达成的协定,各自留有余地,对于其他国家也不具备普遍性。TPP则无例外,覆盖贸易的全部范围,包括货物和服务贸易及投资,从传统、单一、狭义的贸易协定拓展成为现代、广义、综合的贸易协定。成员国90%的货物关税立刻免除,所有产品关税将在12年内免除。
TPP消除非关税壁垒,代表了更开放的贸易投资规则。除列入负面表列清单之项目外,缔约方之市场完全开放外人投资,这对于过去服务业投资多以正面表列开放方式是一大突破,大大增加会员国进入彼此服务业市场的机会。成员国承诺,不对彼此发动货币战争,同时将披露任何干预外汇市场的情况。
“投资者—政府争端解决机制”(ISDS)是“摊平”的重要一环,也是争论的一个焦点。在WTO模式下,外国投资方必须遵守所在国国家法律法规。一旦发生利益纠纷,所在国拥有司法裁判权。如果投资方不服还可以上诉到世贸组织。但投资方必须通过其所属国才能上诉到世贸组织,因为只有主权国家才有权提出诉讼,也只有世贸组织成员国才拥有解决贸易争端机制的最终控制权,包括选择仲裁机构的权利。
在TPP模式下,跨国公司作为投资者与主权国家同样有权向一国政府提出诉讼。这样的制度安排给予资本以国家主权同等的地位,以及坚持要求不可给国企任何优惠,给予所有经济主体平权的地位。可见,ISDS是对中国入世十余年所进行的某种调整。
在WTO继续扩展之时,TPP还特意设置了边界,以示内外有别。成员国90%的货物关税立刻免除,所有产品关税将在12年内免除。对此还有一项条件:原产地规则,也就是这些产品的原材料必须大部分(如65%)是来自成员国的区域内,这就大大降低非会员进入TPP区域市场的机会。
TPP是WTO的提升
TPP不仅是WTO的扩展,更是WTO的提升,TPP是西方国家对于“自由贸易”的全新注解,贸易不再是最终产品,贸易和投资已成为生产过程的重要一环;同时,贸易政策必须支持可持续发展,即必须注重环境、公共健康和消费者安全政策。TPP协定包含历史上最严格的劳工标准,同时也包含最严格的环境要求
其一,由相关国家的边界深入到一国的内部,由经济层面深入到体制层面。TPP谈判并不仅仅是经济谈判,而且包含了许多非经济元素。TPP成员不仅要受到贸易机制的制约,而且还要受到法律法规、社会团体、生态环境、商业模式和公众评判等制约。由货物贸易到服务贸易,必然要涉及金融、法律服务、教育、电信、快递、电子商务和数据等领域,追求更高层次的自由,如允许投资资金自由转移,接受负面清单义务,开放程度远高于WTO框架下的GATS。
由WTO到TPP,人类的共同利益和价值观在提升。一旦由边界到国内,由经济到体制;成员国之间必然建立起更高更深的互信,而非成员国则被边缘化。一开始的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议,更名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去掉了“战略经济”四个字,意味深长。
其二,全球化过程中之所以发生熵增,发达国家的高福利被中国等发展中国家的低福利所均衡,是由于WTO规则只在边界,只限于商品的价格,并未覆盖劳工标准等高端层次,发展中国家的环境、劳工权益保护成本较低。中国的经济学家声称,中国的市场经济比美国都自由,我们都没有工会。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环境合作协议”和“劳工合作备忘录”两个补充协议后来纳入正文,分别被称为“绿色壁垒”和“蓝色壁垒”。
TPP被认为是“历史上标准最高、最具进步意义的贸易协定”,为高福利和环境标准的国家,坚持以马斯洛需求层次的高端——而不是平均值(熵增)甚至低端——作为未来国际贸易的平台。
“壁垒”一词,意味着高墙、排除、鸿沟,损害了在12国以外国家的利益,甚至是形形色色的阴谋。然而,实际上损害的只是这些国家局部和眼前的利益。“绿色”指环保,包括生物多样性,气候变化,环境产品和服务等规定。在中国,这些年不顾环境和生态的高速发展所造成的污染难道还少吗?其后果还波及邻国乃至世界。
“蓝色”对应于蓝领。压低甚至剥夺劳动者的合法权益和作为博弈方的权利,其结果是“开胸验肺”,资本没有两个“壁垒”的制约,轻而易举获得高额利润,自然不思进取,既不创新,也不创建品牌;从根本上说,违背人是一切发展的动力和目的这一基本出发点和归宿。
在绿色和蓝色壁垒之外,TPP实际上还设置了以知识产权为核心的知识壁垒,排除形形色色的“山寨”。不止不行。在“壁垒”的制约下,迫使未来的发展摒弃掠夺自然、劳工以及抄袭,走上科技创新和制度创新的道路。
知识产权在全球化的熵增和熵减这一对矛盾中具有特殊重要性。在众多生产要素中,知识的流动性最大,为了保护创新的动力所设置的知识产权,使之走向另一个极端而成为最难以流动的要素。这似乎是“物极必反”的又一例证。既然知识流不出去,于是只有资本和自然资本源源不断的流入。制度规定、强化了创新者在空间上的少数地位,以及在时间上的延续性。
由此可见,TPP提出的不止是贸易问题,而是价值观、理念和经济秩序的问题。一句话,TPP符合人类社会的共同利益,符合社会发展的规律。设置“壁垒”,是不允许高标准被低标准拉齐,不允许熵增,在高标准的引领下组织新的功能耦合,构建新的全球产业链,从而把人类社会导向更加有序——熵减——的发展阶段。
眼下,虽然TPP已经远去,CPTPP看来也了无生气,然而TPP所蕴含的精神必将在新的国际组织和规则中开花结果。近日,欧美日朝关税为零迈进,实际上就是踏着TPP的足迹,WTO将名存实亡。
[i]吕乃基 从 WTO 到 TPP长沙理工大学学报 2016年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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