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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之后,我依然会回想起高二那年从文科班离开的那个下午。父母听从众人的建议让我弃文从理,于是,在班主任和同学惋惜的目光里,我不情愿的走进了对面的理科班。我尴尬的生活便一发不可收拾。
尴尬的考入了西部一所普通大学,尴尬的从热门的临床专业调剂到了冷门的药学专业。毕业以后留校,成为一名青椒,尴尬更是无处不在。
年龄很尴尬:学生见到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家伙以为也是学生,猛然知道我是老师也是羞答答的不肯叫。
听课时很尴尬:前排女生悄悄议论,可千万不要挂科啊,要不然下学期还要像这个师哥一样天天来补课。
教学很尴尬:学生会认为你不够精炼,专家会认为你不够熟练,同行会认为你不够老练。
科研很尴尬:没有前期积累,申报课题不中;申报课题不中,科研经费落空;科研经费落空,没有前期积累。
投稿很尴尬:版面费比工资还高,攥着文章不想发,想想年终考核,还要硬着头皮上。
职业很尴尬:路人甲说“帮我儿子辅导一下数理化吧!你不是大学老师么?这些中学老师都懂,你大学老师更应该懂啊!”
专业很尴尬:路人乙说“我肚子疼,帮我看看啥病。咦?你不懂,不是学医的么?学药?医药不分家,你咋连这个都不懂?”
学科很尴尬:路人丙又说“帮我看看这包中药里都有啥吧?看不出来?那这个方子你总该知道吧!啥?你又不懂,西药中药不都是药么?”
工资很尴尬:同学聚会,医药代表的同学月入一两万,药监局的同学月入五六千。哎呀,我还有事,你们聊,我走先。
学历很尴尬:硕士很低级,博士不稀奇,海归还可以。在这个高学历扎堆的地方,你稍不留神就成为最差的那个。
这些只是无数尴尬中的一部分,一转眼,十年光阴就这么过去了。我又到了32岁这个说不清是青年还是中年的尴尬年龄。
青椒依旧。
不过,那些曾处处困扰我的尴尬,如今我已能欣然接受。
年龄不是问题,年轻多好,可以在球场挥汗如雨,接着就钻进实验室通宵达旦,可以跟学生打成一片,让他们把喜怒哀乐都与我分享。
教龄不是问题,教材早已倒背如流,计算机水平高超,新媒体技术应用得心应手,学生同事专家统统对你刮目相看。
加入团队踏实搞科研,核刊发过,SCI有过,校级项目、省级项目接踵而来,虽然一直和国家课题无缘,但是我至少找到了科研之路的坐标。
久问成医,慢慢也通些医术。虽不敢看病,但勉强能抓药。保健品药品能分得清,看着药品结构式就能说得头头是道。亲戚朋友感慨,到底是学药的,懂得真多。
看着新闻上医患关系日益恶化,突然感觉当年学药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同学聚会,当医药代表的同学工资还是一万多,不过长期的夜生活看起来足足比我老了十岁。药监局的同学依然五六千,酒桌文化却把他肚皮搞大。他们怀念大学生活,羡慕我天天和年轻人为伍,更羡慕我年纪轻轻就为人父母。
哎呀,我还要回家哄儿子睡觉,你们聊,我走先。
周围都是知识分子,君子之交淡如水,吃喝宴请都很少,业余时间,我参加各类公益团队去乡村学校支教。孩子们不知道教授讲师有什么区别,谁讲故事他们都爱听;村民们对大学老师很尊敬,热情的让我受宠若惊。回到学校,给大学生讲起那些资源匮乏条件下苦读的儿童,他们的眼睛湿润了,上课听讲更认真了,吃饭不浪费了。
象牙塔里的日子还算规律,想起了当年没有上文科的遗憾,悄悄写点故事投投稿,一来二去居然出了两本书,还成了作协会员,或许真把文学当工作了,反而会丢失了对文字的热爱,没有了这份创作激情。
人生无处不尴尬,或许,每个青椒都要经历许许多多尴尬的事。
让我们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待这个问题,正是经历了这些尴尬,青椒才会去成长,才会去努力改变自己。
才会慢慢变得从容。
如同一种药物结构的同分异构体,大才还是小用,只在一念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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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0-19 2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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