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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春天是个交配的季节/人们脱下了裤子/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像牲口一样翻滚/畜牲们去势骟阉/穿上了衣服/像人一样说学逗唱”
春天来了。
“春天是个交配的季节,春天是个交配的季节……”二蛋是个傻子,冬天一过,就提着个马扎守到胡同公共厕所的墙根下,拨弄着三弦,眼里盯着一早进出厕所的大姑娘小媳妇,嘴角的口涎在暖风中拉出半尺长的银光。
哐当!二蛋连着三弦坐倒在地上,屁股下的马扎飞出了半米远却又不甘地掉了下来。踢马扎的人一口浓痰吐在墙上,倾泻着对马扎是方形不是圆形的不满。“你个狗日的,一大早就在这里鬼嚎。滚!滚回家去,再吵吵骟了你个驴日的。”能在一句话里换上几个牲口和二蛋交配的,二蛋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他爸来了。这个煤矿工人,本是个读书人,前半辈子响应国家号召,去西山挖煤,挖来挖去挖成个粗人。好在二蛋他爷给留了个四合院,等二蛋他爸挖不动煤的时候,领着个婆姨回了皇城根下。婆姨是从矿山捡的,头脑不清楚,福薄受不了王气,进京没两年就死了,留下二蛋他爸屎尿不顾地把二蛋拉扯了这么大。
二蛋虽然傻,从小挨的拳头也让他明白他爸说滚的时候就该滚了。可今天,经过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微微的嗤笑,混合上厕所里卷出的阵阵尿骚味,四十好几的二蛋就有了雄性荷尔蒙分泌的感觉。给春天冲昏了头脑的二蛋,一头往他爸的肚子上顶去。煤矿工人岂是好相与的,六十多岁的老头身子往旁边一侧,巴掌就抡到了二蛋的后脑壳上,等二蛋趴在地上,还意犹未足的踹上几脚。“驴日的,狗日的……”日了一轮后,二蛋他爸才在周围人半真半假的劝说中,趾高气昂的踱进了厕所例行出恭的大事。
屈辱,真他妈的屈辱。二蛋活了四十多年,好不容易有了雄性荷尔蒙分泌,紧跟着竟然是如此屈辱。提着三弦,二蛋冲出了人群,冲出了胡同……他冲啊冲啊,冲到了广场上,望着那个银光闪闪的巨蛋,眼睛里泛起了泪光,鼻孔里冒出了泡泡。
二蛋停了下来,他在广场上拨着三弦,翻来覆去嘶吼着“春天是个交配的季节”。他嘶吼着,人群在身边围住又散去;他嘶吼着,雕像在场边立起又倒下;他嘶吼着,子弹在头顶飞来又飞去;他嘶吼着,坦克从空中驰骋而过;他嘶吼着,满心欢喜的期待着……
二蛋出名了,他被人放上了网,大家都知道了,广场上有个傻子,拨着三弦,吼着“春天是个交配的季节”;他被领上了电视,四个导师假装为了他的嘶吼感动,假装为了他的嘶吼吵得面红耳赤。导师们在争抢的时候,二蛋只是拨着三弦,嘶吼着。导师们还在感动并抢着,二蛋提起三弦,走了。二蛋是个傻子,傻子的世界,正常人不懂;傻子,也不在乎正常人懂不懂。二蛋,就是想婆姨了……
胡同要修高楼,二蛋他爸死了,二蛋他爷留下的四合院给征收了。
二蛋的春天,终于来了。
真的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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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4 1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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