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小和尚无妄就爬起来打扫庭院，最近金融危机，礼佛的人反而比往常多了些，师父无嗔三番五次吩咐了他，要勤快点，给香客些好印象，也好给庙里多攒些香火。

正打扫着，庙墙外传进一些乐声，无妄究竟还是年纪小，丢下笤帚就跑去了庙门口看热闹。只见一顶花轿，轿边一匹高头大马，上面坐着个白面新郎。后面跟着一队唢呐手，身披红绸，又跳又吹的很是喜庆。原来是山下张村办喜事，从山那边的李村接新娘路过庙门。有好事的乡民，看无妄在那里张望，嘻笑道：“哈哈，小师父莫非看这般热闹，也想娶妻了？”把个小和尚说的面红耳赤，不知如何应答。

接亲的队伍过了许久，无妄才回过神来，转身要打扫庭院，看见师父已在树下，想是站了许久。无妄赶忙说到：“师父，刚过那阵音乐真是热闹，我忍不住才过去看看，求师父莫要责怪。”无嗔虽有些薄怒，但想他是小孩子性情，也就不计较，温言道：“你过来听我说话。”

无妄到了无嗔身边，无嗔轻抚树身，说：“你闭上眼睛，且听听看有什么声音。”无妄依言照做，只听呼吸之间，有风从庙墙上拂过，吹得树叶沙沙响；又有树叶从枝头落下，擦过树身，悉悉索索；稍远处，林中有鸟晨啼，啾啾声此起彼伏；更远的地方，迎亲队伍的丝竹之声隐约可闻；回转来，院角里唱了一夜的蟋蟀在翻着泥土，想是一夜的歌唱有了回报，好不得意……

半晌后，无妄睁开眼，呼了口气许久不能出一言。无嗔道：“这下明白了没？丝竹之声虽悦耳，却怎及得上这天籁之声悦心。”无妄点头连连称是。就在此时，庙里请的杂役老李从旁挑水经过。这老李也不知是何方人士，据村里的老人说，他是打函谷关的方向来的，来的时候除了胯下的青牛身无长物。村里人怜他孤身一人，就凑钱送他到庙里做了个杂役。因年长的缘故，无嗔平时对他也颇为照顾，只是在香客多的时候，让他帮手挑挑水，帮个厨什么的。

闲话不表，这老李经过师徒身边，听见无嗔一番言语，放下水问道：“敢问师父，这人是打哪里来这世间的？”无嗔道：“自然是父母生养的。”老李又道：“那这人又是靠什么活命？”无嗔道：“自然是吃五谷为活。”老李道：“百年之后，这人又是往哪里去？”无嗔道：“自然是归于尘土。”说到此，老李拈须笑道：“既然都是自然，又何必分天籁还是人声；万物复归于尘土，又何必分出家还是在家。”

无嗔听了老李这番说话，目瞪口呆不能出一言。过了半晌，忽然仰天大笑数声，牵了小和尚的手道：“无妄无妄，到今天为师才是无妄。原来我一直是错了，你还俗回家去吧，师父也不做这鸟和尚了，我要考取功名、娶妻生子，且看这花花世界去也。”

后三年，无嗔中探花，改姓李，自号寻欢；再后获招驸马，为三朝重臣，九十岁时无疾而终。终时有人见其身着麻衣芒鞋，随一骑青牛老者，往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