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心不论迹还是论迹不论心？

 

科学网上昨天置顶了陈学雷老师的博文《也谈审稿问题和论文重复发表问题》，其中置顶的一句话是：反对学术不端，我们不能光注意一些表面形式，比如查重软件等等，最重要的还是应该看有没有主观恶意…… 陈老师的文章里面真知灼见很多，可编辑MM偏偏选了这么有争议性的一句话，可见居心叵测啊 既然如此，我就顺便谈谈论心不论迹和论迹不论心的问题。

 

心，指的是内心想法例如做事情的动机；迹，指的是实际的行为。长久以来，我们认为，论心还是论迹是应该分情况讨论的。典型的说法是：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寒门无孝子。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我的看法是，评价一个人的时候，要坚持论迹不论心的原则。

 

论孝论心不论迹，论迹寒门无孝子。这句话看起来很有道理，实则大谬不然。寒门为什么无孝子？因为穷，所以不能给父母金钱和物质上的满足。一个人对父母的孝顺，固然可以用金钱来衡量，但金钱绝不是衡量孝顺的唯一标准。一个亿万富翁，如果每月给父母寄十万元，却从不回家看望父母，不愿意把父母接过去一起生活，不关心父母的健康，能算孝顺吗？相反，我们家乡却有一个颇有名气的乞丐，他好逸恶劳，但每次要到好吃的，却总是不忘给家里的老母亲带去一些，因此大家都说他很孝顺。

 

最重要的是，穷人的孝顺，不应该与富人的孝顺直接比较。富人有富人孝顺的方法，穷人也有穷人孝顺的表现。看一个穷人是否孝顺，就要和其它穷人比较，看是否关心父母，是否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父母经济上的资助，花多少时间陪伴父母等等。所以，古人说“论孝论心不论迹，论迹寒门无孝子”其实是不懂得实验设计中的对照原则，因此作出了错误的论断。

 

评价一个人为什么需要论迹不论心呢？因为论心太不可靠。别人心里怎么想，他人是很难以弄清楚的。有的人可以口是心非，有的人善于表演，如果我们认为他们是道德高尚的人，就原谅了他们做的不对的事情，其后果就是有无数的贪官污吏伪装成道德高尚的人来博取人民的支持，并进而利用这种支持做出危害社会的事情。

 

“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就是因为大家习惯论心不论迹。既然大家都论心，怎样才能让别人明白自己的心呢？好像只能自己说出来，多谈些仁义道德。既然大家都不论迹，没人在乎具体做了什么，所以，实际做的就是男盗女娼。

 

我们采取什么样的评价方法应该取决于是否有益于社会。一个人道德高尚，却不做有益于人们的事情，对社会是无益的。一个人道德低下，却惩恶扬善、乐善好施，对社会同样有益。

 

所以，陈学雷老师说“反对学术不端，我们不能光注意一些表面形式，比如查重软件等等，最重要的还是应该看有没有主观恶意……”我是非常不赞同的。原因很简单：没有主观恶意的抄袭一样是抄袭；主观上想抄袭却没有抄袭，一样不能判定为学术不端。更重要的是，谁能肯定一个人有没有主观恶意呢？此外，这个标准也可能被人利用为故意的学术不端辩护。

 

人们为什么倾向于论心不论迹？原因可能是有助于对未来的判断。这里有一个潜在的假设：一个人品可靠的人，将来做事情也会可靠；反之，一个人品很差的人，将来做事情也会不守信用，损人利己。这个假设从理论上来说是成立的，然而实际情况下，我们对别人人品的判断常常不准，所以不具备实用性。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应该论迹不论心。在极少数情况下，例如过失杀人，也可以论迹又论心，但绝不可以论心不论迹。论心的前提条件就是根据做法来判断想法，所以论迹是论心的基础，而且这个推理过程必须客观、有重复性、最好有对照。

 

以前我比较天真，轻信别人的表白，当一个人说自己有多崇高的时候就好像找到了知己，深信不疑。后来发现，这些人的做法往往和自己的说法不一致，才体会到“论心”是不对的。做法比想法和说法要可靠得多。

 

一个伪君子，如果做了一辈子的好事，从没有做过坏事，当盖棺论定时，他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高尚的人，如果总是损人利己，很少助人为乐，当他去世时，他就是一个伪君子。

 

评价他人时，应该论心还是论迹，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只有当我们用主要论迹不论心，偶尔论迹又论心的方法来评价他人的时候，夸夸其谈、哗众取宠、欺世盗名的人才会越来越少，做实事的人才会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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