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形容无情时总是想到石头,大约是因为人们在石头上看不见爱情的花朵。
其实未必呢。
第一次见到那没有“爱情”的石头是2004年我们第一次到南水北调西线调水区调查勘测。从成都经马尔康,转壤塘,上色达,下道孚,经丹巴,过康定,回成都,但凡海拔超过三千或四千米后,你就会见到那些冷酷无情的石头。它们给我留下的第一个印象真的是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它们不折不扣地、高高地、直直地耸立在云间,估计也得有六七千米的高度吧。它们身无分”物”,浑身上下除了石头还是石头。还有就是神秘。勤劳的藏民称它们为神山,祖祖辈辈对它们顶礼膜拜,并且一代一代地用经幡一寸寸地从山麓到山顶将它们缠绕,有的甚至都已快缠绕到山顶。
到2007年和2009年,我们承担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到原地做实验。从测量山原流出的河水的变化,到观察活蹦乱跳的林蛙,我们与神山有了亲密接触,初见的印象慢慢消失。当在藏民从此山到彼山的重要交通要道——桥上,我们测水位、测流速、量河宽、测河深,摇摇晃晃但仍然没有后退时,我知道是神山在安静地注视着我们,给我们心灵增添无尽的稳力。观测累了,坐在桥头稍加休息时,抬头看,调皮的白云在神山周围藏藏露露,我们似乎看见了神山经久不见的笑容。
又见神山是在今年五月参加在加拿大Canmore举行的国际水文科学协会PUB会议时。神山在那儿改名为Rock。还记得大学时代风靡一时的《简明英文歌曲500首》里面那首Rocky Mountain High吧,虽然那说的是科罗拉多,但同出一脉的Canmore的Rocky也让人一见难忘。那儿的每座山都有一个名字,也许是纪念第一个登上它的人,有两座还是以华人命名。我们逗留的季节是Canmore最好的季节,虽然Rock和神山一样,依然是默默无言,忠于职守,但每座山麓都有茂密的森林,宛然围了一条很漂亮的绿巾,给阳光下的Rock平添了几分温柔,向我真切地展示了石头那本底的温馨。
再见神山是在前月我们飞往实验流域阿克苏的途中。神山在这儿取名为天山。我看见了白云蓝天为天山构建的天宫,我看见天宫里天山为冰川搭建的床。那也许就是我前年秋天去的冰川吧。那个隐隐约约采样的人影是否就是我遇到的临时工?他每年每天除非大雪封山,就这样坚持上上下下到冰川取样,为科研获取宝贵的数据。我去站上时,冻得直打寒颤,他把他的保暖服借给我穿,自己却只穿了件夹克。我推托不要,他用甘肃话直说:“你穿你穿,我不冷不冷,习惯了哩”。我不知道他是否知道那些水样到底有多重要,但我知道他心底最知道的是每天要准时取样,一天也不漏采。
绚丽的花朵固然是爱。那深似海的柔情,可问天的痴心,更是,更刻骨呢。
谨以此文献给我心中的科学院,献给那些像石头一样在自己岗位辛勤工作和学习的师生,献给那些像石头一样默默帮助他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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