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空了，城满了。心空了，欲望满了。城市和家一样，有一切可以索取的东西，和无处安放的责任。

    今晚又去一家大同面馆吃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开张不足一月的原因，味道一直不错。点了一碗杂粮粥，一个凉菜，一个丸子，一块豆腐。粥没有，丸子也没有。她解释说，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我们都回家了，过春节，脸上虽然有一些抱歉，语气却是心安理得的。

         我也很抱歉的吃了一碗面和一块豆腐，仿佛给饭馆老板添了麻烦。回家路过一辆开着后备箱的车，男人和女人大包小包的往里面塞东西，男人大声的呵斥着，说，装不下了，告诉你装不下了！女人说，能啊，你再收拾收拾就能装的下。男人说，要装就自己装！

         我慢慢的走远，情绪在身后慢慢的飘散了。

 走在楼道里，摸着肚子里的面条，我想起今天同事讲的故事，昨晚她们几个人去饭馆吃饭，左点没有，右点没有，服务员最后干脆心不在焉的说，鸡没有，凡是这一类的菜都不用点了。她们一怒之下，把所有还健在的菜都点上桌，总价高达一百多元。

         仿佛一进冬天，过年就成为大家讨论中的核心要素，什么话题都与此有关，有令人愉快的，也有令人郁闷的。年终奖和过节费都发了，虽然分了三六九等，拿到钱总是一见开心的事。当然也有拿不到的，因为他们可能正在焦虑的等待着下一个工作岗位的面试。

         年会总是要开的，奖品可能是几千块的iphone、ipad，几十万的途观，也有诸如豆浆机之类让人哭笑不得的最高奖，昨天还听一个同学说，他们单位的抽奖奖品已经内定，抽奖箱里只有那几个人的纸条。

        另外一个同学打电话来，说他刚从顺义县交通局事故科回到单位，车祸问题解决了。周末加班，他早上莫名其妙的睡不着觉，从六环一侧的家里早早开车出门，到六环另一侧的单位上班，路上撞到一个骑自行车横穿马路的人，两个人都没事，汽车掉沟里，摔碎了。他不高兴的说，本来2千是我的上限，非得磨叽磨叽要4千，最后赔了3千块。我安慰他说，破财免灾，3千可不算多，既然认定你是全责，打官司也是要赔的，还麻烦。他说，打官司也行啊，反正车是全险，都是保险公司赔。

        车是全险，也是公车，人呢？

        每天上班都有人抱怨，今天怎么这么堵啊，其实这已经算不上是抱怨，在北京这属于生活的一部分，不堵是不可能的，不发点牢骚也是不可能的。每当听到这个牢骚，我总是耐心的解释两句：年底了，就堵这两天了，过两天就好了，二环路上的车就跟京沪高铁跑的一样快。

         大家就感慨，是啊是啊，一到过年大家都回家了，北京就空了。另外一个鄙夷的说，那是因为你没在深圳过年，那才叫空城呢。领导打电话跟深圳的朋友订酒店，因为等领导的时间，单位推迟了已经订好的年会时间，他取消了回湖北老家的行程，直奔深圳过年去了，我在心里祝福他。

          微博里最热的话题是买票，大家都说点击率世界第一的铁道部网站永远处于僵尸状态，电视里的记者认真的调查网络售票是否畅通，得出的最终结果是，没有暗箱，只怪买的人太多，窗口排队的民工却在抱怨，往年只要舍得挨冻，总是能买到票的，今年开通了网络，反而一张都买不到了。

          这两年，央视主播总是在介绍春运旅客多少亿人次的数据之后，讲一句不知出处又让人五味杂陈的描述：这是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周期性迁徙。人类历史上的大迁徙大多伴随着这苦难和悲壮，像春运这样富有喜剧色彩的，绝无仅有。

         我家是一个小县城，马路连年抢修，还是跟不上车辆的增长速度。春节尤其如此，那些在外工作的人，总会把大大小小各色的车都开回来，到加油站排队，伴随着汽笛的此起彼伏，总会有一款麻烦适合你。

         开回来的不仅是汽车，还有装在汽车里的各色人等和鸡鸭鱼肉、干果茶糖、数码产品，家里的老人欢天喜地的抱怨做饭太累，每个人都在提意见，做点素的，做点素的，肉都吃不进去了，筷子还是伸向那一碗油汤。走亲戚已经成为负担，时间根本安排不过来，朋友聚会当然是不可错过的，那里有最新的家产报价单和未来战略资讯，喜笑怒骂之间不再有往事的回忆，而是试探某种运作及合作的可能性。

           国务院规定的放假时间是七天，离开都市时错落有致，返回却总是整齐划一，每辆汽车都像是一股小小的龙卷风，在家乡转一圈又回到自己并不皈依的北京，这里有价值，有财富，有资源，有PM2.5，有户外用品，有Imax，有后海，有女人……

    城市和家一样，有一切可以索取的东西，和无处安放的责任。

         家空了，城满了。心空了，欲望满了。

         祝愿大家新春愉快，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