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像是完成一桩心愿,我去看了现场版的《恋爱的犀牛》,这话说起来挺矛盾,话剧,本来就是要看现场的,可是,我错过了很久。从视频到现场,又像是经历了一场长久的爱情,茫然、矛盾、期待、偶遇、激动。
马路坐在观众头顶的床上,温暖的灯光打在他的脸庞,他缓缓的说着:黄昏是我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一眼望去满街都是美女……我紧紧盯着他,生怕错过了每一个表情和动作,就像盘点着自己记忆中的每一个细节。
爱情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那个“值得你为她做点什么的”明明吗?
马路是爱明明的,爱的那么偏执和坚强,即使备受打击也从不放弃,即使失去自我也无怨无悔,他只是想让明明幸福,当然,这是是他的想象。明明爱着别人,一直爱着,她会将马路当作那个人的替代者,用来承载她的关心和温柔,以及,伤痛。
马路仍然不悔的追逐,就像追逐自己的梦想一样追逐爱情,从不顾及其他,他也从没时间预想:他得到了明明,结果又将如何?他就是这样爱着、追逐着,热情永不消退,即使冰冷的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裳。明明对他感觉,会有一些愧疚吧,我想。最终,他们也没有在一起。
这是一个简单的故事,简单到纯美的极致,简单到直达任何人的内心而不自知。
一切白的东西和你相比都成了黑墨水而自惭形秽,
一切无知的鸟兽因为不能说出你的名字而绝望万分,
一切路口的警察亮起绿灯让你顺利通行,
一切正确的指南针向我标示你存在的方位。
爱是什么?这是一个被不断问及的问题,爱是一些故事,有的简单、有的复杂;有的虚幻、有的真实。我们不可能经历所有种类的爱情,但是,我们却可以看到一些自己不了解的事。《恋爱的犀牛》给出了一个让大家非常仰慕也是勇于实践的答案:
爱,是激情和欲望。
B
柯布和他的妻子摩尔都是梦境的探索者,他们共享梦境,还在梦境里继续做梦。他们探索的是那么深入,以至于跌入潜意识的边缘永不能醒来。在一片荒芜里,他们营造着自己的世界并慢慢变老,直到有一天,摩尔笃定他们就是身处现实,而非梦境。
既然实现了永恒,又何必在乎自己身处现实还是梦境?她真是个女人!
柯布是清醒的,他要带着妻子回到现实,和两个可爱的孩子经历现实中的幸福。于是他又潜入到妻子的梦里,在妻子梦里种下了一个种子:你身处的是梦境而非现实!摩尔这才愿意与他一起卧在想象中的铁轨上,让虚幻的列车碾过头颅——只有在梦境中死亡,他们才能回到现实。
他们回来了,柯布种在妻子梦中的那个种子却像细菌一样蔓延开来,让身处现实的摩尔仍然相信自己是生活在梦里,她真的迷乱了。
摩尔始终坚守着爱情,坚守着爱情是永恒的厮守,在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摩尔约丈夫到一家酒店,而她坐在对面的窗外,要求丈夫与他一起跳楼自杀,从“现实”回到现实,也是回到有关爱情永恒的想象。
摩尔真的跳下去了,死了。
这是一个很流行的故事,它来自一部电影,叫做《盗梦空间》。这部电影的情节是如此的复杂,以至于我看了两遍也没彻底弄明白,我放弃了,可能它并不想跟我开一个智力游戏般的玩笑,而是要告诉我一个简单的观点:
爱,是宗教和信仰。
C
这两种爱情是大家的一种想象,美好而又残酷,真实的爱情会不会简单一点?不会,只能更复杂。
老C是我的同学,当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三十岁了。大学毕业后,他在深圳的一家中学教书若干年后,又辞职来到另一个城市,美其名曰,考研。他喜欢读书,却未必喜欢读研,研究生对他来说也许是一次读书的机会,却不是驱动他为之努力的真正动力。真正的动力很简单,就是爱情。
他在网上认识的一个姑娘就住在这座城市,老C爱她,也愿意为她付出,他想,读完研究生,他就可以留在这座城市,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老C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了大半年,每天除了看书就是经历爱情,生活贫寒、简单而又充实。
考试结束了,老C成功了,姑娘也与他分手了。姑娘说,我早就想和你分手,只是怕考试之前提出会影响你的发挥。老C哭笑不得。
至少老C不是一无所有,他还可以躲在学校里看书。
我没看出他有多么的伤感乃至堕落,相反,摇头晃脑的还很自然,也许这是一次伤害,但他抚平了疤痕,继续茫然。
老C又爱上了另一位姑娘,活泼又美丽的姑娘,我们都为他高兴。可惜的是,姑娘并不爱他。在经历了一番追逐后,姑娘还是拒绝了他的好意,我这才有机会看到老C失恋的样子。每天他都在海边吹风直到深夜,有几次我还偷偷的跟在他后面看他高昂着的头,以防他跳海自杀。
他没有。一点也不可惜。
老C还是恢复了,和以前一样满不在乎的和我们调侃着一切可以调侃的东西,包括自己的恋爱经历。是啊,没有就没有吧,人生也没那么长。
老C是可以与人相爱的,有位善良的姑娘并没有因为他的混乱而拒绝与他在一起,他们就在我身后偎依着看球、看书,有时也会吵架。真实的就像生活。我每每回头,都能看到他们的幸福,这让我畅快万分。
老C的书读的越来越多,生活态度却越来越来消极,快毕业了,他们的争吵也越来越激烈。老C看着自己写了一多半的毕业论文,却有放弃的念头,原因很无聊:我比他写的快。姑娘问他,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老C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我不知道他到底想的是什么,后来那位善良的姑娘对我说,老C的这种消极态度让她看不到未来,而且,老C一直与他的考研动力保持联系,更让她忍无可忍。我说,你们不会分手吧?姑娘说,不知道。
老C终于写完了论文,办理离校的那段日子,只有他情绪低落、目光迷离,我问过他很多次,还是不知道他想的什么。大家都散了,他和善良的姑娘去了另一座海滨城市,过了一年,姑娘又离开了那座城市。我又问姑娘:你们以后打算怎么办?姑娘说:不知道。
现实中的故事永远比虚构的精彩,只是我们身在其中,并不觉得。
在老C那里,爱,是茫然与漂泊。
D
也许,现实的故事是貌似平常的,不过,也有另一种激烈在上演。
经人介绍,东北女认识了河北男,很快,东北女拖着行李和信用卡债务住进了河北男的房间。河北男后来说,她以前和表妹住在一起,我一直以为她是为了和我在一起才要住进来,事后我才知道,她和表妹的关系闹的很僵,已经无法相处。
东北女的脾气我们都是领教过的,那是一套不小的房子,三家人合住在一起。
东北女喜欢在家里待着,她有充足的理由不工作,河北男的工作总是变幻不定,赚到的钱却也一分不少的交给东北女。我们都以为他们是幸福的,事实却并非如此。东北女说话很冲、声音很大、喜欢骂人,本来不爱说话的河北男变得更加沉默。
开始时我以为那些只是普通的争吵,两个人在一起,总是会有些鸡毛蒜皮可以为吵架提供充足的原料。但是,我错了,有几次我听到了东北女发飙的理由,蛮横、而且可笑。
有时我们聚集在客厅的电视前,也会听到东北女恶毒的谩骂,这总是让我们面面相觑、噤若寒蝉。有一次,另一位室友断然发出一声爆破音:有病!
不知道他说的是东北女,还是河北男,还是目瞪口呆的我们。
东北女和河北男要结婚了。
我们都还高兴,多年的朋友,结婚总是一件喜事,的确,我们猜中了开头。
东北女觉得自己真是无私,为一个没有车房的穷光蛋奉献出了爱情和自己,于是要求婚礼总要隆重一些,礼物总要奢华一些,这样才会让她看到未来的幸福。对她来说,这样的要求几乎是她能承受的、最低的底线,却也让以种地为生的河北男家庭感觉遥不可及。
新一轮的战争开始了,河北男总是能忍受东北女的暴戾,而河北男的母亲,也可以为了儿子的幸福在东北女的恶语中沉默。经过几个回合,终于原则上确定了婚期,东北女随河北男回老家商谈婚礼的细节。
虽然东北女不是在都市中长大,却也无法忍受农村的贫寒生活,和她在北京一样,只是在家里心安理得的享受河北男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即使河北男的家庭正面临秋收的繁忙。很快,东北女失去了耐心,她要回东北老家。河北男说:我还是在家帮帮忙吧,要不你自己先回去?
东北女怒了,坐在炕上,拍着炕头教训河北男及其父母:男人结婚了不能总在老家待着,如果没有意外发生,河北男结婚以后每年回老家不能超过三天!善良的人经常不擅长表达,面对着东北女的狂怒以及莫名其妙的约法三章,一家老实的农民也没有说话。东北女以为自己取得了胜利,却不曾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河北男的忍耐力上面放上最后一根羽毛。
河北男送东北女回老家去了,在那里停了一天就回老家了,路上他给东北女的父亲发了一条短信,正式提出要和东北女分手。
东北女杀回北京把河北男值钱的东西拿走,剪坏了所有像样的衣服,蹲守几天无果后,她留下了钥匙,谎称自己不再回来,可没过几天的一个清晨,她又出现在门口,这一次,她仍然没能抓住自己曾经的依靠。
河北男也返回北京,有些事是躲不掉的,只能面对,除此之外,别无办法。
东北女说自己怀孕了,是河北男的孩子,河北男带她到医院检查,她却拒绝了。有些时候,我们不得不用一个谎言解释另一个谎言,以求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是,这些谎言,有时会低级到失去自然规律的支持。
这一次,东北女和她的父亲还是要求河北男拿出一定数量的金钱,作为东北女的青春补偿,在谈判中,东北女的父亲还不无试探的问:如果是怀孕,你能给多少钱?
河北男没付这笔钱,事实上,经历了这样一场爱情,本来贫穷的他已经变得一无所有。东北女和她的父亲暂时回家了,手里握着河北男的重要证件,以及结婚之时,河北男为保证婚礼达到东北女的要求,写给东北女的一张数额为一万元的欠条。这些,到目前为止还是东北女的筹码。
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故事,几乎天天都在世间上演,或多或少,相似或者类似。
爱,在大多数情况下,是用于购买安全与欲望的交易。
E
爱到底什么?谁也说不清。生活本身就是丰富的,比生活更丰富的,是我们的想象。当我写下这些故事,总是回想着还是在学校里看到的一个场景,状如上弦月的体育场看台上,一对老人缓慢走远,岁月拉长了他们的背影,一高一矮、若即若离、相守一生。想着这个场景,我的耳边却也听得到明明对马路的呐喊:去找个女人做伴吧!只是,不要说,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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