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刀》社论缺乏常识

2010.01.11

从曹聪兄的博文看到《柳叶刀》社论“Scientific fraud: action needed in China”。

曹聪“《柳叶刀》社论：中国应采取行动制止学术造假”博文链接：http://www.sciencenet.cn/m/user_content.aspx?id=285790

中国的学术造假的确需要被采取行动，可是我读过《柳叶刀》的社论之后觉得《柳叶刀》编辑部显然是在违背常识说话。

首先看这一句：

In China, the government controls almost all funding for research.

这一句话显然不是事实。虽然科技部和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都是政府部门或机构，但其经费分配和操作在很大程度上并不掌握在政府部门和官员之手，依据各种不同方式组织起来的专家和顾问委员会事实上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经费的分配。

再看这一句：

Clearly, China's Government needs to take this episode as a cue to reinvigorate standards for teaching research ethics and for the conduct of research itself, as well as establishing robust and transparent procedures for handling allegations of scientific misconduct to prevent further instances of fraud.

事实上，井冈山大学的钟华和刘涛原则上应该都没有获得科技部和基金委的资助。依我的经验，就算他们有几十篇晶体学报的文章，他们在递交了项目申请后，原则上也会在科技部和基金委的同行评议以及专家组会审的时候被决定不予资助。只要这两人撤回的那些论文上面没有感谢科技部和自然科学基金委的经费资助，在操作层面上来讲科技部和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很可能连去调查和处理他们的理由都找不出来一个。所以，《柳叶刀》社论中这一段提到的什么科技部如何惩罚之类的事情，完全是牛头不对马嘴。科技部和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最多能把这几个人列入黑名单。不过再傻的人也可以知道，列不列入黑名单都没有区别，因为他们的那些论文除了从学校骗点奖金和校内晋升职称有用之外，在科技部和基金委那里原则上没有可能获得资助。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井冈山大学这样的学校原则上是一所地方院校，教育部对他也没有什么直接的管辖权利。《柳叶刀》社论中对于这些问题的复杂性事实上缺乏基本了解。

学术的标准和道德，显然不是政府机构能够解决的问题。中国学术界的问题是政府对学术干预过多，没有真正关心自身健康的学术界能够维护足够高的学术标准和学术道德标准。《柳叶刀》的社论，除了让政府以更多的理由和能力来干预本来政府没有责任来干预的学术标准和学术道德问题，也给人们更多的理由将中国学术界目前普遍缺乏学术标准和学术道德的问题责任很容易地推到政府的身上。

社论最后一句话：

For Hu Jintao's goal of China becoming a research superpower by 2020 to be credible, China must assume stronger leadership in scientific integrity.

《柳叶刀》似乎还是在把中国想象成为一个极权国家（注），好像胡哥领导的党中央有办法和责任来关心scientific integrity这些学术界自己的问题一样。事实上，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一个国家的最高政治领导，有责任和权力来干涉学术界的标准和学术道德。在最好的情况下，原则上必须让学术界自己去解决学术标准和学术道德的问题。

我的结论很简单：《柳叶刀》的社论事实上是在搞不清楚中国学术界问题的基础上呼吁错误的东西。

试想，即使英国学术界普遍存在中国学术界的这些缺乏标准和学术道德的问题，《柳叶刀》原则上也绝不会呼吁英国政府来关心这些问题。可是，在涉及到中国问题上，《柳叶刀》就把学术界的基本原则和规律忘记了。因为他们可能忘记了，经过三十年的改革开放，中国远不是当初那样极权的国家。中国学术界和地方政府现在有了相当的被允许的独立性和自主权，但是他们却因为大雅久不作，并没有足够的能力来正确地使用这种独立性和自主权。现在需要的不是去增强中央政府对学术界和地方政府事物的干预，而是帮助学术界和地方政府找回自己的这些基本能力。所以，《柳叶刀》社论中的建议，完全是南辕北辙。

中国学术界的学术标准和学术道德问题，是过去几十年片面强调学术为政治和国家利益服务，并且强迫知识分子无产化，削弱了学术界本身在社会中应有独立性的直接后果。这直接导致了中国学术界中学会和同行评议丧失了应有的正常功能。中国学术界就好像得了艾滋病完全缺乏自身免疫功能的病人，任何轻微的伤风感冒和细菌感染都会导致严重的危及生命的并发症。

《柳叶刀》社论呼吁要采取行动是对的，但开出的药房根本治不好病，而且只会使得问题更加严重。我相信胡哥领导下的党中央和中央政府，绝不会糊涂到放下国计民生中重要问题不顾，整天来搅和学术界的这种病入膏肓的吃力不讨好的鬼问题。

根据我过去十年的亲身体验和观察，我不会相信中国学术界在没有大量的新鲜血液和新生的器官的情况下会在学术标准和学术道德问题上有什么起色。在现在的基础上修修补补，无非是类似于把身上的脓疱挑破，立刻会臭大街不说，还会出现脓疱的泛滥。

和过去三十年中国改革开放的成功的经验一样，中国学术界只有在加大开放力度和鼓励体制外创新，允许和鼓励私营与地方性大学和科研机构的发展的前提下才会找到真正的出路。

Note：（2010.01.12 3:20AM Beijing Time）

王邦进先生在《王鸿飞到底是无知还是取宠？》博文中，对本篇博文提出了不同意见。我只想指出我不觉得王邦进先生对于中国学术界的问题和运行方式有那么多直接的经验。对王邦进先生的意见有兴趣者请到以下链接：http://www.sciencenet.cn/m/user_content.aspx?id=286292

Note 2:（2010.01.17 2:00PM beijing Time）

根据Amsel在王邦进博文《王鸿飞：集权还是不集权，这是个问题》评论中的建议，本博文中两处“集权”，均改为“极权”。（王邦进博文链接：http://www.sciencenet.cn/m/user_content.aspx?id=2877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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