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业知识分子和公共知识分子

2007.11.07

不少朋友期望我对所谓专业知识分子和公共知识分子的问题发表些意见。如果不是处于休假期间或周末，我没有时间过多地长篇大论。所以，就在这里简单地说明自己的看法。

知识界专业化、职业化和制度化

简单地说，我认为整个中国社会的专业化和职业化程度很低，整个社会还相当地不成熟。

我个人认为专业化和职业化的工程师、经理人、政治家、科学家和教授，比公共知识分子更为重要。专业化和职业化才可以制度化，而公共知识分子是没有办法被制度化的。专业化和职业化的工程师、经理人、政治家、科学家和教授是社会的中坚力量，而公共知识分子只能是前者的边缘化的补充。

知识界在专业化和职业化的基础上才可以有真正的制度化，这不可能是官方的制度化，而是作为民间的通过专业和职业标准的制度化。由官方主导的制度化，只能是进一步的业余化。中国社会目前在这个问题上的错位，就在于绝大多数的制度化都是通过官方的制度化努力，而不是通过民间的专业化和职业化的努力。

不少人误读我前一段时间对中国博士和博导合格与否的评论，是因为大多数人首先假设我是从公共知识分子的角度看待这个问题。其实我只是从专业的科学家和教授的角度来看这个问题。从专业化和职业化的角度，才可以比较明确地定义和判断什么是符合标准，什么是不符合标准。

我判断科学研究和教育问题的标准，是从专业化和职业化的角度出发的。可以说绝大多数赞成我的意见的人和反对我的意见的人，并没有了解我的这一基本出发点。

中国的知识界的问题

现代意义上的知识分子，首先是专业化和职业化的。任何读过Max Weber的《以学术为业》的人，都不会对此觉得奇怪。

法学评论网上冯克利教授翻译的《以学术为业》的中文全文链接：http://www.fatianxia.com/paper_list.asp?id=2902

就跟中国没有真正专业化和职业化的工人阶级一样，中国知识分子作为一个专业化和职业化的群体原则上讲也是不存在的。即使历史上中国知识分子作为一个群体曾经存在，也早已被各个击破了。

从历史来看，社会的进步靠的是在个体和少部分人的努力基础上的逐步专业化和职业化的努力，而不是整个社会全体的努力。通过专业化和职业化，个人和少部分人的努力逐步成为社会中制度化的力量，为整个社会提供专业化和职业化的服务。现代的学会、商会和行业工会都是通过这种方式建立和发展起来的。

在这个过程中，整个社会所提供的主要是社会存在的惯性，而只有极少数人能够起到改变这种惯性的作用。现代社会是通过制度化的专业化和职业化，把以往社会的个体和少部分人改变人类思想、知识和技术的努力，变成制度化的社会推动力量。所以，专业化和职业化是现代社会发展的前提，而不是很多所谓公共知识分子所惧怕的异化的力量。

在现代社会中，保守主义希望能够保持一个能够提供足够社会自由的社会惯性，从个人使具有独特创造性的个人能够发挥其作用而不至于导致严重的社会动荡；而激进主义往往希望改造和控制一个社会的思维，从个人改变社会惯性的方向，建立某种理想的乌托邦。由于人之惰性，通过改变社会中大多数人的思想和能力来改变社会的建设乌托邦社会的实践，总是无一例外地弊多于利。

强调知识分子，尤其是公共知识分子，的社会作用，总的来说是属于激进主义的思想。保守主义总是认为公共知识分子的作用时有限的。激进主义者出于各种原因，往往害怕和反对社会的专业化和职业化，鼓吹和夸大业余的公共知识分子在社会中的作用，所以我对激进主义思想总是心存怀疑。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反对所有的激进主义思想，也并不意味着否定公共知识分子的作用。我只是把公共知识分子，不管是保守的还是激进的，看作整个知识界频谱中少数较为极端的（当然也是很重要的）部分。

任何个人只要能保持起码的正值和诚实这种普通人的操守，就能够对他自己周围产生良好的影响。除此之外，社会的专业化和职业化程度的提高，才是社会中最重要的事情。

小结

简单地说，我个人认为中国知识界的最大问题，是在于远远没有能够专业化和职业化，绝大多数人基本上还是处于业余的状态。我们的绝大多数大学和研究所中的教授的工作和学生的学习，也还是处于业余的状态。近年来中国在专业化和职业化方面已经有很多的进步，但整个中国社会和知识界由于过去一百多年中因历史所驱而被迫一边倒地接受激进主义思想传统，在思想和情感上还对此过程有相当的抵触。我对中国社会的最基本的愿望，就是希望中国社会能够逐步地在专业化和职业化的基础上制度化。

我在前一段时间对所谓博导和博士是否合格的讨论，是基于专业化和职业化的标准，是作为信奉专业化和职业化更为重要的科学家和教授而不是作为对社会不满的公共知识分子而提出来的。我可能有的痛苦和愤怒，正是在于中国知识界中业余水平的人本着非专业精神对具有专业精神和专业化水平的人的排挤，以及多数学生对专业精神的无动于衷，而不是其它。这需要特别说明。

（要去上班了，有时间再补充和修改，就写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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