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我在研读法国批评家丹纳的名著《艺术哲学》。丹纳被称为“为思想而生活的人”，一生著作丰厚。在《艺术哲学》中，丹纲从种族、环境、时代三个原则出发，通过大量的事例试图说明，伟大的艺术家不是孤立的，而是某个家族的杰出代表，这犹如春意浓浓的园林，百花盛开，艺术家像是一株植物“最高的枝条”。说实话，对于丹纳的观点，我不敢苟同，但对于书中描述的古希腊文明，我却心向往之。兹抄几段：

在希腊，人叫制度隶属于人，而不是人隶属于制度。他把制度作为手段，不以制度为目的。他利用制度求自身的和谐与全面的发展；他能同时成为诗人、艺术家、批评家、行政官、祭司、法官、公民、运动家；他锻炼四肢、聪明、趣味，集一二十种才能于一身，而不使一种才能妨碍另外一种；他可以成为士兵而不变做机器，成为舞蹈家歌唱家而不成为舞台上的跑龙套，成为思想家和文人而不变做图书馆和书斋中的学究，他决定政治而不授权给，这神明举行塞会而不受教条束缚，不向一种超人的无穷的威力低头，不为了一个渺茫而无所不在的神灵沉思默想。

在哲学是一种清谈，在练身场上，在廊庑之下，在枫杨树间的走道上产生的；哲学家一边散步一边谈话，众人跟在后面。他们都一下子扑向最高的结论；能有一些包罗会面的见解便是一种乐趣，并不想造一条结实稳固的路；他们提出的证据往往与事业若即若离。总之，他们是理论家，喜欢在事物的峰顶上旅行，像荷马诗歌中的神明一般喜欢在一个庞大而鹇的区域中走马看花，一眼之间把整个世界看尽。一个学说好比一出极美妙的歌剧，聪明和好奇的人编的歌剧。

曾经有一个埃及祭司对梭伦说：“噢，希腊人！你们都是孩子！”不错，他们以人生为游戏，以人生一切严肃之事为游戏，以宗教与神明为游戏，以政治与国家为游戏，以哲学与真理为游戏。

这种诗一般的美妙境界固然得力于傅雷先生高超的翻译技巧，更能力于丹纳妙笔生花般的行文。看看当下，我们的制度隶属于人了吗？我们每个人似乎都成为了庞大制度中的肉，任其绞割；我们做学问能达到清淡的境界了吗？大都是急功近利，浮浮草草。我们对待事物能达到游戏般的高超境界吗？大都一本正经，煞有介事。虽然某些人有游戏的态度，但这种所谓游戏几乎与浑浑噩噩、碌碌无为同义，与希腊人的游戏有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