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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1月
回忆并悼念我国改革蓝图的参与者于光远同志
——一份草稿彻底改变了一个国家
文/杨沛霆
惊闻于老日前驾鹤仙逝,不禁想起于老对自己心情常用的一句概括:亦悲亦喜。
悲的是于老多年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每年春节将至时,都一定会给老朋友们飞鸿传书。至少与我,已经连续25载逢春不辍……他在信中说的通常是一年来都做了什么大事,如访问哪些省市、编写哪些著作等,晚年则经常会汇报自己的身体状况,好让朋友们安心(参见附文)。如今,仅仅还有不到一年,他就将高寿百岁,但却就此人生止步——我和朋友们在春节再也收不到他的信了,岂非憾事!又岂能不悲?
然而,我喜的又是他老人家已属高寿之年,历经坎坷风雨,慨然走到99周岁,对于我们人生而言,又绝对是万幸!绝对是值得羡慕的。更何况,于老所走过的这99年,以及他所做的那些不平凡的贡献,对于我们的国家,又是何等的重要啊!
光远同志的告诫:“创新”时警惕“创旧”
说到这里,我想后面都称于老为光远同志,以示尊敬。
光远同志的一生可谓光辉不朽的一生,坦荡直言的一生,开诚布公的一生,同时充满智慧,而贡献卓著的一生。
光远同志一生思考不辍,著作等身。他把一生中大部分时光用在了写书直言上。虽然环境变幻莫测,但他从不隐藏自己的观点。不论他的书,还是他的报告,内容涉猎都很广,但不管是经济理论,还是生活哲学,都是一看就懂,一听就明,深入浅出,辞短意长。他从不保留半句真话,而且智慧的火花不断,叫人看着、听着痛快极了。
光远同志对我们的活动,从领导科学、科学学、交叉科学、战略学,再到管理学,不论是学术性的还是实践性的,都一直特别支持。任社科院副院长时,他曾积极推荐我参加社科院学部委员会,以便委员们更加了解管理科学。在他身体允许的情况下,我们每年的官产学恳谈会他都几乎一请便到,一到就一定会讲话,而每次他讲的内容都很具体务实,新鲜有趣,令人难忘。比如,他曾讲:“什么是企业家?就像一个小国的当家人。”在他最后一次参加我们恳谈会时,他曾掷地有声地提醒我们:“现在大家都爱讲创新。这是对的。但是要注意,比我们无法创新更坏的,是我们反而能‘创旧’!”当时因为时间原因,光远同志没能就他所创造的“创旧”一词展开解释。但是我后来由此感悟:当我们对一些现状不满意时,往往以为只要改变了,问题就解决了,我们就进步了。其实不然,我们往往在改变中会忘记过去的教训,重复过去的错误。
在生活中,我也有机会经常和光远同志接触。在他每年春节给我写信的同时,我也每年春节都给他送花,并趁机与他敞开心扉长谈,请教各种问题。他也是谈笑风生。有一次和光远同志一起吃饭,他自嘲说:“我不吃鱼。大概和我姓于有关系。”而当他年过九旬时,曾开玩笑说:“以前毛主席老批判我,但是现在我可以批评他了。因为他不在了,而我还在!他是我的小弟弟!”然后孩子般地笑起来。我想这都是光远同志可亲可爱的地方。
时光不留情,后来他说话已经很不方便了。而当我最后一次看他时,他紧握着我的手吃力地说:“我们见面的机会不多了……”那次探望时间很短,我已预感到下一个春节,我们很可能再见不到了。
可以说,光远同志文如其人,言如其人。这种魅力是他的性格所决定的。
光远同志的贡献:与小平同志促膝创改革
但是也有“例外”,我唯一的一次见到光远同志不够“坦荡透明”。
说到这儿,就要涉及光远同志这一生对我们中华民族最大的贡献,那就是他是国内屈指可数的,和小平同志一起围绕十一届三中全会设计关于中国改革蓝图的人。也许正因为他一贯的坦荡和智慧,小平同志才会在关乎民族命运的大事筹划上,选择和他促膝长谈。而当年他们一起商量中国将怎样开启改革时,两人曾在几张纸上随谈随画——而那几张一字千金的草稿纸,光远同志一直珍藏着!但是,那次他和小平同志都谈了些什么,那几张纸上当时又都写了些什么,他却始终没有对外界一吐为快,而是一语带过。即便是他多年的挚友,包括我在内,他也只是小心地把一个抽屉慢慢打开一半,还没等别人看清楚,他又立即把抽屉关上了,然后向我们会心一笑。因而,至今没有人能有机会一睹那几张纸上的奥秘。据说,有关部门曾希望将其收藏,他也不肯在自己的余生中出让。由此可见,改革大业在他心中那种独一无二的分量。
如今,光远同志虽然走了,但在我心中,他好像还在和我谆谆谈话。他的一生“自述”,我是看了又看……如今,又适逢新一届三中全会,我们改革大业处在新一轮重启的关键点上,他作为当年改革开放总设计的深度参与者,对于警惕“创旧”的锵锵告诫,将会始终在我们耳边回响。最后,把光远同志晚年给我的一封春节信件和大家分享,表达我的一份思念。
我今年已是82岁的人,写东西难免罗嗦,请谅解我耽误了大家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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