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器件与焦点技术

武夷山

（发表于《新华书目报科技新书目》2013年10月10日》

《社会中的技术》杂志2012年第4期发表了Taylor Dotson的文章，Technology，choice and the good life:Questioning technological liberalism（技术、选择与优质生活：质疑技术自由主义）。文章介绍了美国技术哲学家Albert Borgman（1937－）区分出的技术器件与焦点技术两类技术，能给人很多启发。

中央空调系统是典型的技术器件，它以方便、怡人的方式供暖，但用户看不到供热过程是怎么回事，它对用户也没有任何要求，用户无所事事。传统的取暖方式则是焦点技术的例子，柴炉的燃烧需要人的技能和关注，拾柴禾也需要人，总之，拾柴取暖这件事成为家庭的“社交焦点”。这里，用户不是消极的，得参与热的生产过程。这种技术在设计之初，就要求用户与家人交往。

Albert Borgman认为，两类技术使用户进入了不同的生活实践和生活模式。这与对“物质性”的表演式理解是相容的。他反对技术工具论，即认为技术是中性的工具。反之，他认为技术是对目标有型范作用的手段。技术器件的魅力在于，提供了更舒适的生活，使人摆脱各种约束，包括物质性的、生物性的和社交的约束。但是，Albert Borgman的看法是，优质的、有意义的生活不在于摆脱生活中的所有不便，而在于提高人的能力以应对生活不便所带来的挑战。如此看来，焦点技术所要求的焦点实践是特别宝贵的，因为它使人与周遭世界发生了更深的联系与接触。

焦点技术是否就一定落后呢？不一定。比如，有人在实践一种焦点农作方式。这里的主人公名叫Joel Salatia，1957年生，他是美国著名的农场主、演讲家和作家，写了好几本书，如Folks, This Ain't Normal（哥们，这不正常）、 You Can Farm（你也可以种庄稼）和 Salad Bar Beef（色拉台牛肉）。他用于指导其农作实践的是一种基于实证的深刻认识。他并不排斥技术，而是发明和实施一些新技术来保留焦点实践的优点，例如，他有可移动的鸡窝，有可携带的电篱笆。他的工作具有这样的特征：顺着农场里的植物与动物的天然倾向而行，而不是对动植物强行施加技术控制。例如，很多所谓现代化养鸡场都是以“全封闭”而自鸣得意的，可是，把鸡都关起来，这显然违背鸡的天性。Joel Salatia的可移动鸡窝则既允许鸡走动，又不会使鸡失散。他的工作需要在体力上、精力上都付出很多，但他的技术实践促进了与环境、动物、家庭与周遭环境的密切交往，这比较符合Borgman所倡导的优质生活的定义。

目前，焦点技术遇到巨大的经济障碍，结果，焦点的“外部性”是靠专业化技术器件来服务、解决的。例如，人们不再拾柴了，代之以参加健身俱乐部；火炉边的家人聊天越发少见了，代之以看电视和玩电脑；早先焦点实践（如打猎）所带来的精神刺激，现在靠电子游戏来实现。

如何在实现技术进步的同时，保留焦点技术的优势，实现真正优质的生活，是世界各国面临的共同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