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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从“读时代”走进“阅时代”

已有 3752 次阅读 2012-12-25 22:25 |个人分类:换一个角度|系统分类:观点评述| 出版人 |文章来源:转载

从“读时代”走进“阅时代”

http://people.epuber.com/2012/1017/7849.shtml

  来源:出版人杂志 作者:陈海燕              

在一次关于阅读的文化沙龙上,著名作家张贤亮说了一番令全场听众茫然的话:“我认为,未来的文学不是写出来,而是制作出来的。”考虑到张贤亮早已涉足影视业,可以推知他这段言论的含义。我发现,当时多数人没有听懂他的话,而我则从此将他视为知音——尽管我们并未直接切磋交流过。

这将涉及我近年来吁请同业重视而又屡受同行质疑的一个观点,即我们已走进了“阅时代”。向来以“读”为根据的传统出版,不得不面对令人目眩的新技术所造就的新时代——不仅是数字技术的挑战,还包括新技术所支持的“阅”方式的叠加挑战。

读图时代其实是“阅”时代

电视机的发明深刻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现代视频技术和信息技术使人们的交流方式和信息传播形式发生了变革,而彩印技术的精致化又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人们越来越乐于接受图像和影像,越来越懒于接受密密麻麻的文字符号。看动画片成为当代儿童必需的生活内容,青年人已变得不那么善于书写,商务文案中取代文字的示意图被广泛采用,互联网和移动通信使用者乐于为点击利用大量图标而付费。不管出版人是否愿意,事实是全球范围内出版物中的文字越来越少,章节越来越短,插图越来越多;而且从前起着点缀美化作用的插图,正成为内容表达的组成部分。不仅如此,图小说、绘本、图文书方兴未艾,成为较容易赢得读者和较容易赢取利润的图书类别。有人将这一社会现象称为“读图时代”;又由于图像和影像大量呈现于电子介质,故有人称为“读屏时代”。

有趣的是,汉语中“阅读”一词,是“阅”在先而“读”在后,没有人愿意说成“读阅”。“阅”与“读”原本就是不同概念。“阅”本义为用眼睛看,即通过视觉器官接受和处理光信号;“读”就是将文字符号解码为语音符号,进而理解其意义。“读”固然必先“阅”,即将文字符号作为光信号摄入,然后解码为语音;而“阅”并不受制于语音。所以,只有“读”才真正与传统出版的本质相关。

“读”的对象是文,“阅”的对象是图(包括静止的图片和动态的影像以及三维图像)。显然,图像和影像其实是不能“读”的,所以“读图时代”其实应称为“阅时代”。传统文化人、出版人、读书人深怀忧虑,认为“阅”的大行其道,将制约人们“读”的联想空间,并且伤害抽象思维能力的发展。而我却认为,“阅时代”是不可逆转的文明进步。

字符出版首次面临挑战

出版是人类智慧的规模复制。两千多年来,复制技术经历了多次重大变革,如造纸、雕板印刷、活字印刷、机械动力印刷、激光照排等。但人们一直忠实于一种出版机制:通过物质材料表达字符,通过字符表达语言,通过语言表达思想和情感;受众在大脑中将抽象字符解码为语音,通过语言中介还原为思想和情感。这就是字符出版的逻辑。然而,当代技术(包括信息技术、影像技术和精致印刷技术),却将字符出版不可撼动的千年神话打破了。

绘画是人类早期用于错时沟通的重大发明,它克服了声音只能用于对确定对象作即时沟通的局限。原始人的话音转瞬即逝,而原始崖画则留存至今。但是,学习和使用绘画技艺太过困难,传播效率仍太低。聪明的人类于是将图形简化为符号,成为易学易用的文字。虽然大脑增加了符号解码的过程,但传播效率大为提高了。

可以发现,人类原本是想直接用图来交流的,因为技术条件不支持,才别辟新径,发明了符号间接交流法。最早的象形文字仍是简约的图形,后来越发成了抽象符号了。在书写和复制材料笨重或昂贵的时代,人们采用浓缩的文言文,将信息压缩到尽可能少的符号中去。如不同程度的不高兴,在古籍中只用一个“怒”字;而诸如寂寞、惆怅、忧伤、烦恼等情绪,在古诗中只用一个“愁”字来表达。文言文的缺点是不精确。后来,书写和复制材料变得便宜和轻便,大可以直接再现口语了,于是,书面文字越来越多,书越来越厚。虽然表达更精确,但读书成了并不轻松的事情。很显然,现代人要读的文字多于“五四”运动前,更大大多于一千年前。

现代技术终于解决了图像和影像的精确重现问题,进而克服了语音和影像的一过性的缺陷(可复播),并通过电子书签使“阅影像”如同“读文字”一样可间断和接续,这就使得以“阅”的方式传播和接受信息成为普遍的可能,动摇了文字传播的唯一性。阅图之所以较读文轻松,就是因为大脑不需要额外解码。文字的用量又开始浓缩了,但不是因为材料,而是因为交流手段的多样性和传播的便利(如微博)。

“阅”作为人类天性不可阻遏

视觉器官并不是天生用来接受字符的,而是用来感知影像的。大脑皮层超过1/3的面积用于处理视觉信息,而图像和影像所包含的信息量比文字要大得多。阅图时,大脑皮层兴奋的面积要远大于读文,所以,在更多神经元参与的情况下,接受信息更快、效率更高;所以,阅时代将使人更聪明而不是趋于弱智。以为阅时代将妨害智力发展的说法是源于对大脑运作机理的无知。

阅是人类的天性,而读则是后天习得的技能。生命体接受光信号的功能至少进化了5亿年,人类接受影像信息的功能至少进化了300万年,而读的能力人类只练习了几千年,作为个体则不过学了几十年,儿童才学了几年。所以,图能吸引任何眼球就不奇怪了,而儿童喜欢图更是天经地义。

不管人们是否愿意,天性总是在条件适宜时就不可阻遏地迸发而成为潮流,天性就是规律。

不管人们是否愿意,只要阅的效率更高,那么阅就会成为趋势,因为进化总是选择高效率的路线。

早在10万年前,人类的大脑就已经进化得与现代智人相差无几了,从而为阅作好了充分准备。脑科学研究表明,大脑的信息容量约等于50亿本书。但人的生命周期是不可能读如此多的文字,因此不需要如此耗能的大脑;但处理和存储影像信息以及社交语言信息则需要这样的大脑。即使在睡眠中,大脑也在充分利用时间整理影像信息,于是人才会做梦。

阅与读的辨析

1.关于记忆。阅更容易被记忆,科学的记忆法就是利用图形,这已被心理学界广泛应用。任何国家除了用文字标识国名外,还要有国旗国徽,就是因为图形使人印象深刻。企业要有LOGO,商品要有商标,亦同此理。写作要形象,说话打手势,也都是为了让受者在大脑中更容易形成影像。

2.关于联想。字符的缺点是间接信息,在解码中可能添加受者自己的东西,这就是联想。但联想只是提取了受者脑中既有信息,并未增加新东西,而原信息则可能走形。用图表达一匹马,传递的信息具有确定性;而用一个“马”字来表达,无论再加多少形容词,受者的脑中都不可能再现授者想要表达的那匹马——这就是说,信息已经走形了。其实,阅并非必然妨害想象力,因为读中的联想完全可以变成阅后的联想,只是思维方式变化了。在文明史上,思维方式的急剧改变并不是稀罕事。从总体上说,阅时代将极大地激发人们的想象力,因为许多想象是文字难以表达的,而现代数码影像技术几乎可以表达人的任何想象——震撼巨片《阿凡达》就是一个例证。

3.关于抽象思维。早在冰河时代,人类已经在进行抽象思维了,尽管文字还未出现。抽象思维的基础是形象,表达抽象思维的文字也是可以用非文字手段替代的。例如,三维影像加配音,就可以表达相对论、量子力学这样的深遂思想。能够确定的是,从宏观的宇宙星云分布到微观的DNA双螺旋结构,图像可以轻易表达,而字符表达就是十分困难的事。某些领域用符号和公式来表达抽象思维的确具有便利性,但技术的未来发展至少会使符号的重要性显著下降。

4.关于文学创作。有人说,读唐诗“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每个人会怀念各自不同的故乡,而用图表达就没有这样的魅力了。须知,唐诗的魅力是语言的魅力,而不是字符的魅力。字符除了语音信息外更无它物,不能将语言与文字混为一谈。语言可以创造一种文学意境,图也可以创造别样的文学意境。在文学上,图与影像无法取代语言,但与语言结合后并非不能取代文字。人们认为影视版《红楼梦》不能取代文字版《红楼梦》,那是因为文字是曹雪芹写的,而影视不是曹雪芹拍的。一个耐人寻味的现象是:许多小说被改编为很好的影视剧,但没有一部影视剧被改编成很好的小说——因为那不仅多余,而且必然苍白无力。

5.关于信息量。语言是线性的,因而文字信息也是线性的。也就是说,意义只能一个接一个顺序表达。而大脑的思维空间是立体的,阅也是立体的。所谓“一图胜千言”,就是说图的信息量比文字大得多。更有国外学者断言“一图胜500万字”,从宫廷画师所绘皇家庆典的盛大场面来看,500万字的确无法完整表达宏大队列、每个人的服饰、周围山水花木等所有细节。

6.关于阅的缺憾。进化从来是要付出代价的,无论是生物进化还是文明进化。人类已经弱化了长途奔走、嗅觉等能力,这是进化的必然;毛笔书法的美妙被硬笔的高效取代,这也是进化的必然。如果生活方式、审美方式、沟通方式、思维方式发生了变化,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今人与古人就已有极大的不同,甚至今人中的不同民族也存在很大的文化差异。我相信,阅的缺憾还会不断地被令人意外的技术创新所克服。

结论

1.文字不是交流所必需的。因为文字不是唯一的交流手段,语音和影像已经可以跨时空交流。

2.文字不是出版所必需的。因为出版就是规模复制,其中包括音频复制、视频复制和图复制。

3.文字是部分出版形式所必需的,并具有基础意义。因为有大量内容非文字不能很好表达。

4.文字是人类文明长期所必需的。尽管文字的重要性在下降,但仍看不到文字消亡的迹象。

5.出版的大趋势是多媒体、多介质。由于植物纤维成本低、可再生,因而纸张和纸书会长期存在。纸质书的大趋势是图文并茂,因而出版人要学会图表达,并减文增图。

阅时代理念将会深深刺激传统出版人的情感。但这是在预测未来,而不是对未来投票表决。未来不由我们决定,当看到青少年和儿童强烈地倾向于阅图时,未来实际上已被确定。无论出版人多么不情愿,也只能理性面对。情感无助于赢得未来,只会有害于判断未来。■

(本文作者为凤凰出版传媒集团董事长,文章原载于《出版人》杂志2012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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