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会算总账

武夷山

(发表于《学习时报》，2006，4，24)

笔者曾经写过一篇“学会算暗账”（学习时报，2005年4月11日），受到一些读者好评。今天来谈谈“学会算总账”。

余世存先生的《非常道》一书231页记载了这样一件有意思的事：抗战期间，国民党重庆当局“行政院”的蒋廷黻（历史学家，留美博士）提议采取日光节约时间（也就是我们曾经在1986年推出，1991年又取消了的夏令时）。“行政院”院长兼“财政部”部长孔祥熙同意在夏季将办公时间提前，但是不同意随便将钟表拨快。二人争论不下。后来，美国人提出了相同的建议，遂被采纳。

从这段故事可以看出，国民党当局十分崇洋媚外，所以，美国人一说话就无人反对。另外可以看出，蒋廷黻和孔祥熙之所以谁也不服谁，部分原因在于：谁也未能把采用日光节约时间的效益或成本（代价）算清楚，也就是总账没有算清。我想起，在我们1986年刚开始推行夏令时的时候，一位老人鄙夷地说：“有本事拨太阳去，拨什么钟啊！”确实，这位老人的直觉告诉他，夏令时是得不偿失的。提倡夏令时者的理由是，将上班时间尽量安排在有日光的时间里，可以节约工作场所的照明用电。可是大家想想，第一，提前上班了，上班族就要起得更早，起床时天还没大亮，家里面就不要开灯吗？上班之后，即使外面阳光灿烂，大家在办公室或车间内就肯定不开灯吗？第二，我们这么大的国家，全国上下每一家、每个单位每年都要拨两次钟表，所需总时间是令人生畏的。像我家就有5只钟，4只手表，假定拨一个钟表要15秒钟（把钟从墙上拿下来，拨好再挂回去，可不止15秒），我每年拨钟表就需时四分半。全国有那么多家庭，那么多企事业单位，我非常保守地粗粗估计了一下：一年两次拨钟表，全国耗费的总时间至少为1000年！1000年的时间价值难道还抵不上夏令时所节约的费用吗（假定真能节约下来的话）。第三，在每次刚调整的那一两天，很多人还不习惯，难免耽误事，迟到、误机、误船、误火车，等等，造成的损失又不知凡几！总之，夏令时所能带来的经济效益是不确定的，带来的时间损失和其他损失则是确定无疑的。

上例说明，只要算算总账，哪怕很粗，也能做出明智的判断：夏令时不适合中国国情。幸好，我们取消了夏令时。美国至今仍采用夏令时，并不意味着夏令时就是值得仿效的好方案。孔祥熙说得对，如果想利用日光，提前上班不就得了嘛。现在，在国内一些地区出现了电荒，于是又有人建议恢复夏令时。我们真的需要深长思之，谨慎从事。

在我们的公共管理当中，不算总账或不会算总账的情形也是不少的。例如，北京市政府规定，长安街沿线的企事业单位都有义务提供美化照明设施，为“亮丽工程”做贡献。尽管市政府为有关单位提供了用于景观照明的电费补贴，但是，首次采购灯具的费用和每年更换失效灯具的费用都是各单位承担的，总费用相当可观。同样，市政府规定，各单位在过年过节时必须在单位门口及周边地段放置鲜花，所需费用也是各单位承担的。北京市政府在计算美化环境的成本时，将各单位分担的成本加进去了吗？加进去之后，那才是真实的总成本，那可是一笔天文数字！算完总账后，自然就有助于有关部门反思一下，某些做法该不该延续，该不该调整。

搞市场经济，在市场经济环境下进行公共管理，需要学习很多东西，包括学会算总账。这一点万万不可等闲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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