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祖国
王兵,中国中医科学院副主任医师。擅长运用中西医结合的方法治疗各种风湿免疫病、神经—内分泌—免疫功能失调疾病等。尤其在运用中药内服配合针灸综合治疗各种风湿病如产后风湿症、痛风方面有成功经验。承担中国北京国际针灸培训中心对外教学任务10余年,擅长中医内科、针灸教学及临床带教。在科研领域,一直从事与针刺镇痛、针灸诊疗规范及中医外治法相关的科研工作。
谁说搞中医的不用学外语?“我们针灸医院的大夫英语个顶个的棒!”这是我时常向人夸耀的。这10多年,针灸推拿术在国外越来越火,很多国家医学院时常高薪邀请我们去讲课。国家对中医药的扶持力度也在不断加大,我们这儿每年都有很多学生被公派出国作学术交流,一方面,学习别人的先进理念,另一方面,也将中医的传统精神发扬光大。
1994年大学毕业,我便留在了中国中医科学院针灸医院。这些年中医人才不断壮大,若放现在,博士生想留校都很难。这10多年里,带过多少留学生,没有细数过。这些对中文大都一窍不通的人,不远万里来中国自费学习博大精深的传统医学,总让人不禁在心里打上几个问号。
埃森(我的留学生)回答我:从某种意义上,中医更“科学”,它关注人整体的平衡和协调。
不过,上课时,他们又总是让我哭笑不得。他们会把一些诸如迎香、合谷等很有韵律和内涵的穴位名称用简单的“973”“826”之类的数字代替。有时实在让人疑惑,如此这般,能得到中医的精髓吗?
埃森还告诉我,在注重自然疗法的西方,中医成为时尚,待遇丰厚。中餐、针灸、功夫、中药美誉海外,被称为中国“新四大国粹”。但是,敢让老外扎针的患者很少,所以我时常鼓励他们拿自己练,或者相互扎。
针灸术,针针点要害,手腕悬垂和指间捻转的力道,很有讲究。手法好的医生,会使针尖所到之处的大片区域产生或酸、或麻、或胀、或重的感觉,很舒服,仿佛挑动沉疴或者按摩劳损躯体的感觉。若手法不好,带给病人的则是进针时牵拉皮肤的刺痛感。
前两天,院方通知我,他们收到了乔治等几个留学生的投诉,说来国内学针灸已有时日,却一直得不到系统的实践训练。我有些为难。
其实,平日里,他们喜欢围着我转,总也能找到几次“见缝插针”的机会。
有一回,一位患者来找我治疗。巧的是,他英语很好,不想却“引火烧身”。
乔治眉飞色舞地跟患者大谈中医的“神奇”。待病人躺到治疗床上后,他倏地靠过来,一堵墙似地站在患者面前,满脸热诚:“让我来吧!”
“啊?!”病人一听,陡然坐起,“不了,谢谢,还是王医生来吧!”
我用近乎请求的语气安抚患者。最后,他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乔治。
乔治的手法是对的。只是手指生硬的捻转,通过病人的表情也能看出一二。
都说中医是一门艺术,凝聚了中国几千年传统文化的精髓,讲究阴阳平衡,虚实相生。诸如五行、经络之说,看不见摸不着,全凭求学者自身的悟性。这些,别说不懂中文的人难以理解,就是我,在最初学中医时,也有过深刻的怀疑。
其实,我选择这个专业是家人的主意——老百姓的传统观点,家里有个大夫,踏实。上学那会儿没有临床实验,全凭想象。《黄帝内经》之类著作艰涩难懂,却需要背诵。很多知识无法解释,也难以量化。它真的管用吗?中医泰斗,个个熬到白须鹤发,很多能用古文写作,典籍倒背如流,今天有几人能做到?
对中医的感情,是在治病过程中慢慢积累起来的。
当病人们兴高采烈地向我描述症状好转时,从心底涌出的成就感,每每灌注全身;当一批批金发碧眼的留学生满腔热情地对我“围追堵截”时,小小“烦恼”之余,更多的却是难以言说的自豪;每当看到异邦友邻对针灸术乃至中医学大加赞赏、身心向往的时候,溢满胸腔的是对这份职业的尊重,是传承古老文化的深沉责任感。真正具有吸引力的不是某个人,而是华夏文明的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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