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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艳霞
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博物学家刘华杰最近刚刚出了一本新书《崇礼博物散记》(北京大学出版社),这是他送给北京冬奥会的一份礼物,更是送给崇礼的一份礼物,他与冰雪运动的缘分、与北京冬奥会的缘分伴随着这本新书,一起向我们扑面而来。
人物简介
刘华杰,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中国野生植物保护协会理事,博物学文化倡导者,植物爱好者。曾担任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首席专家。
1 童年冰面上的游戏最动人
说到自己与冰雪运动最初的缘分,刘华杰像孩子一样开心,那些白雪皑皑的世界中承载的回忆,藏着温暖,更带着欢乐。
刘华杰的家乡在吉林通化,冬季来临,大雪纷飞,孩子们与大自然的联系更紧了。自制雪橇、冰上陀螺、土制冰刀,当然还有土冰车,山谷里、冰面上,全村孩子的欢笑声、滑行声,直到现在还回响在刘华杰的耳际。“我们村里能动弹的都出来玩了。”刘华杰说。
所谓自制雪橇,在当地也叫爬犁,用两根大臂那么粗的树干做成,将多余树杈去掉后,拢起一堆火,把树在火上烤,让树干变软,再掰弯,接着用绳子固定住。过一两天后,等那个“弯”凝固住,即可在上面凿空,插入木棍,一个雪橇也就大功告成了。它甚至有小汽车那么大,是村子里家家必备的运柴工具。“雪橇先要从山下扛到山上去,就像滑雪要先乘缆车上山顶一样,冬天在山上割柴后,把柴放在雪橇上,然后我们再滑着雪橇下山,滑下去很危险也很刺激。”这也是刘华杰感受到的冬日劳动与运动的最美结合。
刘华杰的家乡原来有一条小河,一到冬天就结冰,小河边缘部分会不断渗水,冰面也随之不断上涨,于是,每天早上冰面总是铺着一层新冰。每年快到春天时,因为涨到极限了,冰也是最厚的。这个厚厚的冰面正是孩子们的玩乐天堂,各种冰上游戏轮番上阵。
打陀螺在当地叫冰尜(gá)。“上山去锯一根小木头,最好选豆科的朝鲜槐,削出来的陀螺带花纹,也可以用蜡笔或墨水在上面画一些画,用鞭子抽打特别好看。”刘华杰说。还有土冰刀,也叫“脚滑子”,制作非常简单,由木板、铁丝和绳子组成,木板下面用铁丝或钢条镶上两道边,就像木屐一样,穿在脚上可以往前出溜。还有土冰车,则是一手拿一个铁钎子,就像滑雪一样,在冰面上滑行。
“小时候这些工具都是家长做,长大一点我们就自己做。”刘华杰说,那个时候时间特别充裕,孩子都在外面可劲玩,互相取经,不断提高。“当年村里没有幼儿园,我们只能和大自然、小伙伴玩。”
2 满足“化作山化作雪”的渴望
岁月如梭,刘华杰的“冰雪奇缘”愈发浓厚,这些年他甚至一度发现,自己竟成了山顶上年纪最长的滑雪者。
2003年,刘华杰第一次正式踏上了滑雪征程,他带着9岁的女儿和朋友们一起,开着一辆依维柯来到位于崇礼的塞北滑雪场。他回忆说,当时甚至不知道崇礼,而且滑雪场的设备都是日本人捐的二手器材。“这也足以看出中国滑雪运动发展起步比较晚,但好在这些年已经迅速赶上,滑雪设备已经和世界一流水平完全接轨。”
说起第一次踏上滑雪道的经历,刘华杰回忆说:“我当时还有点害怕,倒是我女儿和我小时候很像,穿上雪鞋就敢滑,胆子比我还大。”
虽然塞北滑雪场后来因经营破产,索道已经废弃了,但刘华杰的“滑雪事业”却由此开启了。这些年,他的足迹遍及崇礼多个滑雪场,以及北京延庆、怀柔、密云的许多滑雪场,将驰骋的身影留在祖国各地。他尤其对吉林松花湖滑雪场情有独钟,“那里雪道长,滑起来过瘾,周边树林特别茂密。我在滑雪过程中,看到有上一季的野花留下干的果实,就由此猜测春天这里的花一定特别多。”刘华杰发挥他博物学家的本色,后来用了一年时间,每次驱车上千公里,总共去了5次,完成一本《青山草木》。
“我开始是玩双板滑雪,后来玩单板滑雪。因为单板不需要雪杖,两脚踩一个板上,全靠身体来平衡,更好玩。”对于刘华杰来说,更重要的是,他通过不断挑战自己,思考着滑雪运动的内在奥秘。“我喜欢滑雪,同时深知它是一种奇怪的冬季运动,冒险仅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并不重要。”在他看来,大自然总能找到办法让人自觉渺小,而这是宇宙间的基本事实。
在刘华杰看来,当代滑雪大概是这样的:头戴安全帽,脚绑内含各种高科技的雪鞋、雪板,利用重力在压雪机整理过的人造雪场上滑下山去,然后再上山、再下山。“我这样一位年过半百的人,随时还可能受伤。我真的不理解自己的行为和内心的冲动,为何要做如此不自然的事情?”刘华杰说,对于滑雪这种高危运动,他原来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喜欢它,这与他所信奉的自然理念、博物理念矛盾。他曾想过,要么是自己信错了,要么是选择了错误的爱好。
但一次观影经历,却让他顿悟,两者可能并不矛盾。“单板滑雪训练肌肉,使之产生记忆,让参与者在‘多自由度’的力学系统中近乎自动地做出敏捷反应。滑雪达到忘我又随心所欲的状态,此过程追求的根本不是表面的速度和刺激,而是在基底层面顺应大自然,满足自己化作山化作雪的渴望。”刘华杰认为,这跟“看花就是做哲学”仍然一致。
3 以一己之力参与北京冬奥会
“奥运会非常重要,我总想着为北京冬奥会做点事,这本《崇礼博物散记》正是这个想法的产物。”刘华杰说道。
为北京冬奥会做一番事的愿望,让刘华杰盯上了距离北京两百多公里的崇礼,这里北倚内蒙古草原,南邻河北张家口市中心城区,是2022年北京冬奥会雪上项目主要的竞赛场地之一。刘华杰盯上这块土地,“更因为崇礼是中西文化交汇之地。南北方向看是禾(农业文明)与草(草原文明)交汇之地,东西方向看是仰韶文化与红山文化相聚之地。”
于是,北京冬奥会申办成功后,刘华杰于2016年出版了《崇礼野花》。这本书在北京奥林匹克公园首发,或许是国内最早的和北京冬奥会有关的读物。2020年,北京大学出版社认为应该把这本书扩展一下,因此需要重新组织文字和材料。为此,刘华杰两年间克服疫情防控等种种困难,去了19次崇礼,终于完成《崇礼博物散记》。谈及自己给奥运会的这份礼物,他说:“我虽然不是专家,但从博物的角度,可以把地理、地质、植物、生态、河流,甚至是滑雪、民俗等方面都联系到一起,从共生整体上来理解人、动物和其他万物。”
原本,刘华杰希望观众能带着这本书去崇礼看冬奥会比赛,领略崇礼的人文、自然,但如今看来,大家的行程要稍微延后了。不过,“等奥运会结束后,那个地方是值得经常去的。一个山坡,这周看是这样,下周看就换样子了。一种花开过了,再下周又开另一种,一直到秋天,就像是一出出大戏一样不断地上演。”
(题图背景为崇礼人头山附近古长城边的榆叶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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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3 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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