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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伏在“百花深处”
▌曾子芊
编者按
第二条战线,在没有硝烟的战场展开。
大家也许从《暗算》《风声》《潜伏》《悬崖》等脍炙人口的影视作品中,对地下情报工作有些了解:它是伪装的艺术,秘密的战斗,在刀尖上的周旋。
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在北平就潜伏着这样一批无畏的中共地下工作者。那一缕缕激荡在古都上空的红色电波,一条条运输重要物资的补给动脉,一次次在敌人眼皮底下的生命护航……隐蔽的战线上,有智斗的传奇,也遍洒英雄的鲜血。
本期京畿红迹探寻4处散落在京城的地下联络点或情报站旧址:由黄浩负责的“百花深处”情报联络点、法国医生贝熙业在京西郊修筑的贝家花园、曾是中共河北省委秘密联络点的刘公馆,还有位于京西妙峰山村庄内的平西情报联络站纪念馆。
它们背后串联起来的真实故事,远比荧幕上演绎得更为动人。
贝家花园
百花深处
平西情报联络站纪念馆
刘公馆(纪晓岚故居)
红迹56 百花深处
李苦禅画中藏情报
李苦禅
车水马龙的新街口南大街东侧,有一条不起眼的小胡同,其名字颇为诗情画意,引人遐想——它叫“百花深处”。
历史上,此处曾是一个美丽的花园,牡丹、藕荷、秋菊、蜡梅四季盛开,引来不少文人墨客赏花、赋诗。不知何时,花园荒芜,建起了民居,雅致的名字却流传至今。到了抗战时期,在百花深处发生的故事,更值得后人书写。
北平沦陷后,中共中央晋察冀分局在北平城内先后设立了一些地下情报站、联络站,百花深处胡同西口的古玩铺“明华斋”就是其一。
“为了安全,地下党组织采取‘多头单线’方式,各条线平行,一律不发生横向联系。”北京联合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的老师李瑜向记者介绍说,“当时党在北平有多个情报组,明华斋属于黄浩情报联络组中的一个联络点。”
黄浩出生于1895年,广东揭阳人。上世纪20年代,黄浩、王佩芝夫妇来到北平,先后创办了一个小诊所和一家挑补绣花厂。由于捐款修缮了新街口基督教堂主办的崇慈小学校舍,黄浩当上了崇慈小学校长和新街口基督教堂“长老”。这两个身份,成为他日后开展地下工作的绝佳掩护。
抗战期间,黄浩陆续设立了十几处类似“明华斋”的秘密联络点,构建起一张严密的单线情报网络。明华斋的主要任务是为根据地购买、收集和运输稀缺药品。
1939年5月的一个清晨,黄浩收到一张药品需求清单,开具清单的大夫是白求恩,这份“二尺长、五寸宽”的清单上,密密麻麻地写着药品和器材的名称。
搞到这些药品器材并不容易。黄浩曾以各种方式与南洋各地侨胞联系,动员他们踊跃捐款、捐药,寄往北平,抗日救国。在北平负责接收这些药品和汇款的是李庆丰同志,他的公开身份是协和医院的宗教交际部主任,他还可以利用工作便利,在医院和家中秘密为八路军制作消毒急救包。另一位刘仁术同志的公开身份是平津硝皮厂的老板,他通过特殊渠道也能买到一些药品。
每当大包的药品和器材运到黄浩的住所,邻居只当是挑补绣花厂又进了新料。待夜深人静,黄浩夫妇便在灯下将药品和器材打软包或装柳条箱,以便于路上携带。像奎宁粉、磺胺消炎粉、片剂类的药品,适合打软包,可是碰到下雨天就全完了。还是王佩芝想出了办法:用蜡纸和油布,把药品一层一层地包扎起来。王佩芝在83岁时回忆起当年的情景,用浓重的潮汕乡音说:“早先货一上路,哪怕天一阴,我们的心也跟着‘阴’下来;后来想出用蜡纸、油布包扎,就是下多大雨,也不揪心了。”
辗转数天后,这批药品就摆到白求恩大夫所在的战地医院药架上了。
在黄浩发展的地工人员中,有一位不得不提,他就是近现代书画大师李苦禅先生。当时李苦禅所住的西城柳树井胡同2号,是黄浩情报联络组的又一个联络点。
“白求恩大夫开了药单,黄浩便通知了平津十几个联络站,采取‘蚂蚁搬家’的方式搜集药品,这样不太明显。”李苦禅之子、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李燕对记者说,那时李苦禅的老朋友罗耀西开了一家耀西医院,也有进药的路子,“父亲当时还真就生了一场病,住在耀西医院,按说病早该好了,可他老不出院,就借机会多开药。”
黄浩和李苦禅是怎么认识的?据李燕教授介绍,李苦禅在1919年听了李大钊的演讲后,认为共产主义可以救中国,此后共产党的进步活动他都支持,后来还因为屡次支持、掩护学生们的革命活动而被杭州艺专停聘,愤而返回北平。
卢沟桥事变后,未及跟上部队南下的国民党第29军军官袁祥峰辗转躲到了李苦禅家中。当时李苦禅的学生黄奇南经常来看望老师,见袁祥峰想继续打鬼子,便通过伯父黄浩的安排,将袁祥峰秘密护送至冀东抗日根据地。
李苦禅也想要去找八路军,通过黄奇南从中联络,与黄浩在北海公园九龙壁后头会面。当时李苦禅已是知名的画家、教授,黄浩派给他的任务是调查日伪汉奸的活动、掩护党的地工人员和爱国人士、向抗日根据地输送爱国青年。
据李燕说,李苦禅搜集情报的方式很独特:背着画夹子上街头画速写。“那时北平也不大,车也不多,父亲会观察日寇的卡车往哪开,统计车辆密度,再把了解到的敌人的武器仓库等情况向组织汇报。”有时候,李苦禅会在不同的地方画速写,若将画中地址一一连线,交叉汇聚形成的地点就是情报地址的所在。
1939年5月14日黎明时分,李苦禅被日寇以“私通八路”的罪名抓捕,他受尽酷刑,不吐一字。日寇在柳树井胡同2号搜不出任何证据,软硬兼施也没有成果,只好把李苦禅释放。“我父亲后来有个习惯,思考问题或看画的时候,右手插着腰,左手总爱啃指甲。”李燕说,“其实是因为大拇指里头有一个很深的疤,一变天就痒痒,隔着指甲又不着。”这个疤,就是当年日本人往李苦禅的大拇指里插竹签留下的。
因地下工作的特殊性,新中国成立后,李苦禅和黄浩严守秘密,他俩也再没有见过面。直到2015年,在纪念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时,史料解密,李苦禅的后人才厘清了父亲当年的主要任务和上下左右的关系。李燕对记者感叹道:“我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他对国家和民族的爱,还有对正义的信仰。”
补白
石刻见证历史
如今西城区南沙沟小区里,楼门前的空地上摆放着一块石刻横匾,上书“趣园·天涯怪客”。据李燕介绍,这块匾是由黄浩亲笔写的,当年刻好后他便将其镶在百花深处,以便前来接头的同志辨识。后来碰到旧城改造,黄浩的女儿黄鹂便把它运到了南沙沟大院,几十年来,她一直保护着这块具有历史意义的文物。
非常巧合,李燕和黄鹂在南沙沟大院比邻而居,黄鹂曾告诉李燕:“是我父亲发展了李苦禅先生参加地下抗战工作——他是那时期父亲在文艺界知名人士中发展的唯一地下工作者。”
“从事地下情报工作,组织纪律是相当严格的。”李燕对记者说,当年家中不能留字,朋友来信也必须销毁。“但白石老人的信、送的墨迹、盖的印样,我父亲舍不得毁,启封看过后,又原样送回老师家里。后来北京画院院长王明明整理白石老人捐献的遗物,才发现了这些信和印样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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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4 1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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