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9月14日接受CCTV《创新之路》摄制组采访（三）----谈创业教育

武夷山

    2015年9月14日接受了CCTV《创新之路》摄制组采访，用了将近两小时，录了3盘带子。最后，该节目在2016年播出时，只用了我一句话。下面，将采访记的速录稿人为地分成几个主题与大家分享（有微小修订，去掉了口头语，去掉了重复的话，补充了不在面对面现场不易理解的一些内容）。这里是第三部分：谈创业教育。文中的一些数字是摄像机自动记录下的访谈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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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比如说环境这一块，环境这一块，因为我们有一集是谈创业的，然后两年前当时是这个，就是开始做这个选题做这个项目的时候，我们那一集都想，我们那一集主要是想谈创业环境。但是做到现在，我们发现中国创业环境已经很好了。

武：也不能说很好了，我觉得也不能说很好了。在创业方面我谈一点，可能跟（创新）指数没有直接关系。就是说创业，谁也不会天生创业，对不对？那你想，我们很多做父母的，他（们）做不好（父母）也不奇怪，因为我们没有谁事先知道怎么做父母。但是，发达国家还是有一些这种（针对）准家长的、准父母的培训班，对不对？你经过培训跟没有经过培训还是不一样。那有的父母，没有老人指导的话，连给孩子喂奶后需要将孩子抱起来拍一拍、打个嗝都不懂，对不对？还是需要这样（的指导）。

    同样，你现在对创新这么重视，我们的国家创新培训怎么样？创业培训怎么样？我们现在比较重视大学，里面有面向大学生的（创业）培训，但面向全民的呢？没有啊。我们一般的一个百姓自己开一个商店这也是创业，哪个给他培训了？然后，除了开商店之外，一般的百姓有其他什么创业方式？

    在美国就做得很好，因为我曾经在中国驻美国大使馆当过两任科技外交官，我到他们的创业培训班去看过。那美国联邦政府有一个小企业管理局SBA。美国（联邦政府）跟中国比是一个小政府了，它没有中国那么多部，但是它有一个小企业管理局，因为它对小企业非常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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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很多经验性的数据都表明，小企业的创新最活跃。（对于）很多大企业，我有一个创新，但我现在也不用，因为我现有产品能卖出钱，我干吗把新的产品推出来？小企业不行，我必须推出新产品，我不推出来（新产品）怎么和大企业竞争？这是大家都承认的，小企业最活跃。

    那么大量的小企业诞生了，然后大量小企业又会灭亡，对不对？但是，他们那儿创业的热情一直很高涨，美国大学生的创业率百分比我现在记不清了，是中国的好多好多倍。中国再怎么样宣传，大学生的创业率还是不行。

    然后我说面向普通百姓的，那小企业局他们有经费，就让美国的很多社区学院（搞培训），两年制的，跟中国的大专有点像。它也不一定让麻省理工学院做这样的事情，就是通过社区学院，本身就是接地气的，它的地理位置也是跟百姓靠得比较近的，就让他们来办这个创业教育。

    我就看过这样的班，一分钱都不要，任何人想听就去听。我去的那一次，听的人也不多，听众也不到5个，但老师一样讲得很认真。他从基本的讲起，你要办个公司，从法律上来说最基本的你要做哪些事情？以后可能慢慢地（讲更多内容），商业计划书怎么写？怎么样找合作伙伴？怎么样找投资？它（美国）创业做得那么好，它是有这样的基础工作做到那儿的，它的创业教育是扎扎实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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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这边，没有看到有面向普通老百姓的创业教育，我没看到，（当然）我不能说没有。我看到的，一个是面向大学生的创业教育，一个是面向已经创业的人，已经是老板了，怎么样给他提高？放在创业教育的名下，其实是管理技能的提升。但是，创业教育应该是第一步，怎么样把公司办起来，这是最重要的。

    现在各方面的什么，就是办公司的那种什么开办费啊这些方面的东西比过去好多了，然后还有各种推动措施，什么免税什么的，但是创业培训没跟上。

记者：那我们比如说创新指数里面这个创新环境，它也涵概了创业环境是吗？

武：这里面有一个，它怎么表达的我记不清了，表示企业感受到的那种各种规章，政府的各种规制什么的，对它们造成的那种不方便的程度，就是这个意思，有这么一条。但是，我们的创业环境里面的这个指标，不是用中国自己的数据，是借国外的一个现成的（数据），把它们拿来用的。因为我们自己再做（调研）的话，精力也不够。

记者：没关系我们可以说报告，我们说报告外都可以。创新环境这一块您刚才说到的，企业感受到政府规章，各样对他们不方便的程度，这个在报告里反映的是什么？

武：我可以拿书翻开来说，有一条是这个，它的名称就叫政府规章对企业的负担影响，指政府发布的行政要求（准许、规定、报告等）给企业带来的负担。那比如以前你办个企业，至少注册费得多少多少万，对吧？那一般人这么多我拿不出来，我小本企业，我拿不出这么多钱，这不就是负担嘛。

36：25

    诸如此类的，包括什么有些是该有的，该有的，但是你是用提供服务的方式去做呢，你还是这种管制的方式去做呢？对吧？你一个餐馆当然要卫生许可证，那你看看过去，有几个是用服务的方式去做的？对吧？它卫生搞得不好，我怎么样给它提建议？怎么样给它帮忙把卫生搞好？还是说找一个碴，你卫生条件不好我就摘你的牌子，你让我吃一顿我就说“OK”。这个指标指的是这样的含义。

记者：比如说这个指标就在我们近几年的报告中，它有什么样的？

武：进步，还是在进步。然后知识产权保护的力度和反垄断政策的效果，都在进步。

记者：从出第一份报告，2010年的创新指数报告，对吧？

武：是2011年颁布的，是2010的数据，对。

记者：2010的，到现在2014的创新指数报告，就是中国在哪些指标上有比较大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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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我前面已经提了一下，就是在创新绩效和知识创造，这两方面的进步比较大。跟5年前比都提升了13位。

记者：那具体的二级指标有哪些表现的特别突出？

武：二级指标比较突出的，一个是研发经费这方面了，因为我们现在研发经费2013年超过了日本，世界第二了，仅次于美国了。仅次于美国，然后我们研发经费的强度，就是研发经费的支出占GDP的比例也第一次超过了2%。

记者：比如说我们看到这些中国的变化，那背后会说明什么？

武：就是从上到下，从中央政府到地方政府，大家逐渐地都意识到，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不是虚的，真的是重要。就是要抓创新驱动发展，必须是以科技创新为核心的。这两年的情况，现在经济进入新常态了，在前几年那个经济形势稍微好一点的（时候），你看地方政府对研发投入的热情非常高，非常高。

    然后对科技的重视程度也是前所未有的，因为科技部这边领导到地方调研，过去很多年，各省的科技厅没有什么地位的，都是经济部门比较横，然后就变了。把创新驱动发展这个大的方针提出来之后，这个变化是很大的，真正的是地方政府也重视起（科技创新）来了。

39：45

记者：现在地方政府在重视这些，然后我们也有这样的区域的分析报告是吧？那您能具体谈一下，比如说中国创新热点的地区大概有哪几个，然后他们各自有什么样的特色。

武：这方面我事先没有准备，不算太熟，我就根据我一般的印象说一下。总的来说，一个还是沿海地区，本来就是经济基础比较好的，现在在创新驱动方面也还做得不错。因为什么呢？就是说你只有经济实力比较好了，你才有钱去做研发投资，对吧？然后你研发投资做得好才能对这个经济转型起到这样的帮助，它是互为因果关系的。

    因此，当初的那个基础就比较重要，那么现在比较典型的像北京、江苏、浙江、广东，我们现在有“地方科技进步监测”，或者说，把这个国家创新指数的相关指标用到区域内去评一评，名列前茅的也主要是这几个（省区）。

记者：北京在现在是什么样的一个位置？

武：北京是这样，我个人觉得，北京在中国的地位有一点像美国在世界上的地位。仍然是第一，但是相对实力在下降，我个人认为是这样。我们从很多指标能看出来这一点，比如说现在北京的论文总量是占全国的百分之十几。在多年前的话，这个比例肯定是要更高。

    那么现在按习主席的提法，就是上海市要建设具有国际影响力的科技创新中心，对吧？北京要建成中国国家科技创新中心，这提法是不一样的。上海那边、北京这边也分别（有人）到我们战略院，也有人来咨询，有的请我们去做报告。

42：10

    像北京市科协下面有一个科技委员会，他们承接北京市政府、北京市委委托的一个项目，就是研究北京，研究这个全国科技创新中心，（他们）也请我去做过一个报告。我在给他们分析的时候，也谈了这样的观点。北京跟上海比的话，它开放性明显不够。还不一定是指对国际的开放程度，从心态的开放性也不够。

    比如说，不是现在，若干年前，北京市领导就曾经强调“成果落地”。他说我们北京有这么多大学，这么多科研院所，你们的成果转移转化都跑到广东去了，都跑到长三角去了，怎么不在我们这落地？他们就不高兴。

    北京市跟有些什么大学共建，北京是支持这些大学经费的。北京市就提要求，你们成果要首先在我们这落地。但是人家搞成果转化的人，为什么不愿意在北京落地？你这环境不好。他发现，到了广东之后，到了江苏，到了浙江，就特别顺，对吧？这边就不顺，这儿一点障碍，那儿一点障碍，那这样你就不行了。

    所以你现在北京有那么多大学，你有那么多科研院所，你创新链前边的这些指标（不错），你有很多论文，你有很多专利，但是你一看产业化这方面跟江苏、广东、浙江比就比不上了。中关村还不错，但是北京市只有中关村是不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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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那你怎么看中关村在北京创新甚至中国创新中的位置？

武：中关村开始得比较早，就是在中国起了一个带头羊的作用。但是现在各地（发展很快），有的它不叫什么高新技术开发区，有的叫科技城，对吧？像嘉兴也建了一个科技城，他们的口号叫“红船精神”还是什么的。嘉兴本身科技基础很弱，它那儿也没什么大学，也没什么像样的科研院所。但是嘉兴科技城建了十年左右，他们按土地面积平均的，每平方米产生的产值，可以和中关村媲美。进步是飞速的。

    它主要的做法：我引进团队，我引进人才，请清华在我们这建个研究院，诸如此类的措施。所以，在下一步的发展中，中关村是不是（能）永远一直领先？不好说。因为你要吸引人才的话，你得实实在在地做，你不是放在口头上面的。不是说，我给你钱就行了，有很多比钱更加重要。

    我认识曾经当过中关村管委会副主任的一个姓夏的老师（注：夏颖奇），他已经退休了，我请他到中国科技信息研究所做过报告，他就举过这样的例子。（有个）夫妻俩都是新加坡的，到中关村来参加一个什么项目，然后做完就打算回国。

    女的正怀着孕，然后由于什么事情，返回新加坡的时间比原先计划的要晚，然后医生说，你现在这个状态最好别（乘飞机）回去，就在北京生了吧，万一在飞机上出事呢，对吧。她就听了这个话了。生完之后要回去，就要给孩子办一个算是护照的证件，婴儿也得需要个证件，结果就办不了。因为她没有入新加坡国籍，算你超生，你超生还想办证？罚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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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姓夏的老师帮了多少忙，替他们奔走。本来这是个意外，人家本来打算回新加坡生（孩子）的，人家是给你帮忙，来贡献才智的，结果落这么一个下场。这种事太多了，这不是一个个例，这种事太多了。你给我这么多钱，但是我孩子以后入不了北京的小学，这怎么弄？北京对人才的这种照顾程度、关怀程度，比别的地方差远了。

记者：是，真的是这样。其实北京真的很具有先天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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