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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讲灰姑娘的故事
武夷山
(发表于《中国科学报》2019年5月31日)
世界文学名著《爱丽丝漫游仙境》起源于英国数学家刘易斯·卡洛尔编出来讲给其好朋友的小女儿听的故事。无独有偶,美国著名作家Rebecca Solnit(蕾贝卡·索尔尼特)2019年5月在美国Haymarket Books出版社发表的新作Cinderella Liberator(本文作者译为“灰姑娘的解放者”)也起源于她给自己钟爱的侄孙女艾拉讲的故事。而且,这两本书的共同点是:看起来是童书,其实是老少咸宜的。
在童话中,将灰姑娘从灰堆(卑微地位和穷困境遇的象征)中解放出来的是王子。现代女性索尔尼特当然不喜欢这个说法。本书沿用了灰姑娘的故事框架和角色,但索尔尼特采取“六经注我”的方式,将这个流传了两千年的古老故事重讲了一遍。在本书中,灰姑娘也是在舞会上结识了王子,但后面的情节就变了。她不是消极地等待被拯救,而是努力拯救自己。她坦然面对自己,坚持自己的信念,最终获得成功。有什么必要重讲故事呢?因为索尔尼特坚信:“改变世界的关键是改写故事。”
我觉得,本书最有意思的部分不是新故事的情节,而是索尔尼特一边讲故事、一边自由潇洒地作出的评论和放飞的遐想。在重讲故事的过程中,她反思了很多主题:爱情、工作、性别、成功、浪费与匮乏、繁荣之测度、目的之意义,等等。
比如,书中写道:为了参加舞会,灰姑娘的两个姐姐精心打扮自己。一个把头发盘得高耸无比,她觉得,头发盘得最高就能使自己变成最美的女子;另一个在衣服上缝上一个又一个蝴蝶结,她觉得,穿最漂亮的衣服就能使自己变成最美的女子。此时,索尔尼特开始发议论:
“但是,不存在世上最美丽的人,因为有各种各样的美。有人喜欢圆润柔软,有人喜欢棱角分明,肌肉健硕。有人喜欢像狮子鬃毛一样稠密的头发,有人喜欢头发稍微稀疏一些,如疏朗的墨笔绘出的瀑布,有人爱另一个人爱得死去活来,都忘记了那人长什么样。有人觉得,群星闪烁的夜空是可以想象出的最美丽的事物,有人觉得最美的是雪中森林……这么说吧,很多人对美持有多种看法。对爱也一样。当你非常爱一个人的时候,那只不过看上去像是爱。”
索尔尼特希望解放的对象不限于童话中的人物。她还问:蜥蜴变成的仆人愿意永远做仆人吗?老鼠变成的马夫愿意永远做马夫吗?有的愿意,有的就不愿意了,因为每个个体各有自己的梦想,各有不同的自我实现方式。
在书的最后,几乎每一个造物都被解放了,都成就了“真正的自我”。就连灰姑娘那没给读者留下好印象的两个姐姐都不例外。一个姐姐找到了生命的目的感,开了一个发廊,她把顾客的头发盘得要多高有多高,感到很开心,因为做的是自己喜欢的事。另一个姐姐发现,其实自己对制作漂亮衣服的兴趣超过了穿漂亮衣服的乐趣,于是成为一名女裁缝。唯一没有被拯救的是继母,她仍未学会爱和宽宏大量,而要想对世界作出实质性的贡献,就少不了爱和宽宏大量。
该书采用的插图历史悠久,那是1919年出版的一个《灰姑娘》版本中著名英国插画艺术家Arthur Rackham(亚瑟·拉克汉姆,1867-1939)所绘制的人物剪影插图。索尔尼特认为,我们听过的某个故事版本往往给童话中的人物定了型,而拉克汉姆描绘的剪影人物却将其从定型约束中解放了出来,赋予他们活力、梦想和尊严。索尔尼特的书名就是《灰姑娘的解放者》,她自然对具有解放之效的剪影插图情有独钟。本书封面上,灰姑娘举着自己亲手烘焙出的蛋糕,如同自由女神高擎火炬。索尔尼特在本书的《后记》中写道:
“我喜欢拉克汉姆绘制的剪影女孩的精神。即使穿着破衣烂衫,她也欢快活泼,她开心地干活,全神贯注地奔跑和嬉戏。她受困了,但并未被击垮。当为我们这个时代书写灰姑娘的故事的时候,我觉得,过量工作和有辱人格的工作之解决方案不是拥有公主之闲暇,让别人干活,而是去从事拥有尊严和自决权的有意义的良好工作——蛋糕店给灰姑娘带来的收获不仅是独立,还有为他人造福的能力……”
事实上,我们的真实自我在成年后能得到释放或解放吗?这不仅是孩子要回答的问题。因此,貌似平凡的《灰姑娘的解放者》一书确实具有不同凡响的意义。
《中国科学报》 (2019-05-31 第7版 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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