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大亨卢米斯的物理人生

武夷山

（发表于《科技日报》2018年11月16日）

（博主按：下面是该文的两个版本。前一篇是报纸发表的版本，后一篇是我的原稿。编辑部希望突出卢米斯的科学业绩侧面，我根据编辑的意思进行了修改补充，编辑部改定；而我觉得，不将其“大亨”一面讲清楚，则这个科学家与其他职业科学家就没有多大区别，就缺乏色彩了。）

金融大亨卢米斯的物理人生

武夷山

（发表于《科技日报》2018年11月16日）

科学史话

    阿尔弗雷德·李·卢米斯原本是华尔街金融大亨，这位英俊、才华杰出而又性情古怪的金融家曾预见到了1929年的股市崩溃，并在那次灾难中分毫未损。在充满投机的20世纪20年代，他的发家和崛起可谓是华尔街的一个传奇。而正当他在华尔街的影响达到巅峰时，卢米斯却逐渐退隐并成为一名全职科学家，全身心地投入到科学研究中。由他领导开发的雷达技术为同盟国取得二战的胜利做出了重要贡献。

    卢米斯1887年11月4日生于纽约曼哈顿，曾在耶鲁大学读过数学和科学，1912年以优等生身份毕业于哈佛大学法学院，毕业后供职于律师事务所。一向喜欢发明创造的他，在1914年到1933年间共获颁6项发明专利。

    美国1917年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他自愿参军。在马里兰州的阿伯丁试验场研究弹道问题时，卢米斯发明了轻便可携的阿伯丁计时仪，这也是史上第一台能精确测度炮弹初速的设备。这段时间，他还与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物理学家罗伯特·W·伍德（后来担任过美国物理学会会长）交往甚密，在后者的影响下，卢米斯原本对发明创造的浓厚兴趣逐渐演变为对实验物理学的严肃追求。

    20世纪20年代中期，卢米斯再度与伍德教授取得联系并表示，如果双方进行合作科研，由他承担全部经费。1926年，伍德告诉卢米斯，法国的物理学教授郎之万曾做过用于水下声波传输的石英换能器实验。伍德判断，声学研究有着广泛的应用前景。于是，双方开始合作着手于超声波研究，并取得了卓著的成就。由于超声波实验的规模越来越大，后来卢米斯干脆在自己府第附近建立了一所私人实验室。在这个实验室里，他和同事们开展了一系列开创性的工作，包括光谱测定法、高频声波和毛细波研究、脑电流描记术、精密计时法等等。他白天在华尔街做金融投资，晚上和周末则在实验室里忙碌，与实验室的其他科学家同事一齐切磋讨论科学问题。

    他的实验室拥有的实验设备之精良，甚至当时的一流大学也望尘莫及。他还不时邀请欧洲的科学家到美国来访问交流，给他们寄送头等舱机票，派人去机场或火车站迎候他们，让来访的科学家住在自己地处纽约塔克西多公园之内的豪华府第里，他的实验室也成为一些著名科学家如爱因斯坦、海森堡、玻尔、费米、J. 弗兰克等会面的地点。重视科研合作，也正是卢米斯科研工作的一个显著特色，要知道在那个时期，科研合作远没有现在普遍。从1927年到1939年，卢米斯独著或与别人合著（多数情况下他是第一作者）在顶尖期刊上发表了29篇论文，其合著对象大都是优秀的科学家。

    倾心的投入，让卢米斯及其团队在雷达研制方面做出了卓越的贡献。20世纪30年代后期，他们就建造了一个粗糙的微波雷达，将其装在货车上，把雷达拉到一个高尔夫球场中，对着附近的公路，看看能否检测到来往车辆；他们还把车开到机场，并用这部“车载雷达”探测到了小飞机。后来，当他得知英国科学家研制的磁控管雷达的性能比美国雷达要好得多，就下决心继续改进。此时，卢米斯被任命为国防研究委员会微波研究委员会主席和国防研究委员会探测、控制和仪器部副主任，被任命后的一个月之内，他就在麻省理工学院（MIT）内选址建立了后来名闻遐迩的MIT辐射实验室——该实验室的任务正是在磁控管雷达的基础上研制微波雷达。

    此后，MIT辐射实验室研制出的10厘米雷达对于击沉德国U潜艇、早期发现入侵英国领空的德国飞机和诺曼底登陆都做出了极大的贡献。这个知名的实验室还集结了一大批优秀科学家，其中不少人后来又参加了研制原子弹的“曼哈顿计划”，并有10人先后获得了诺贝尔奖。

    基于在物理学研究领域的突出成就，卢米斯1940年当选为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士。罗斯福总统对卢米斯的贡献也给以了高度评价。他说，在帮助同盟国加快赢得二战胜利的非军人当中，卢米斯的功劳也许仅次于丘吉尔。

我的投稿原稿：

大亨改行做科学家

武夷山

Alfred Lee Loomis（阿尔弗雷德. 李.卢米斯）原来是华尔街金融大亨，曾预见到1929年的华尔街股灾，后来成为一名全职科学家。他领导开发的雷达技术为同盟国取得二战的胜利做出了重要贡献。迄今为止，了解卢米斯科技业绩的人并不多，美国公益媒体PBS（公共广播公司） 2018年1月11日播出了一部简介卢米斯的节目。

卢米斯1887年11月4日生于纽约曼哈顿，父母双方都属于名门望族。他小时候，父母就离婚了；他大学期间，父亲就去世了。对他影响最大的其实是他的表兄Henry Stimson，此人曾在塔夫特、胡佛、罗斯福和杜鲁门先后四任美国总统任期内担任过包括国务卿在内的内阁级职位。

卢米斯曾在耶鲁大学读过数学和科学，1912年以优等生身份毕业于哈佛大学法学院，同年结婚。毕业后他供职于律师事务所，事业非常成功。他有多有钱呢？30岁的时候，他和妹夫Landon K. Thorne共同买下了面积达69平方公里的一片土地。他喜欢骑马、划船、钓鱼、打猎、飙车、驾驶游艇，还参加过“美洲杯”帆船赛。他一向喜欢发明创造，1914到1933年间，他总共获颁6项发明专利。

美国1917年宣布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他自愿参军，当过中校。他在马里兰州的阿伯丁试验场研究弹道问题，发明了轻便可携的阿伯丁计时仪，这是史上第一台能精确测度炮弹初速的设备。在阿伯丁试验场工作时，他与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物理学家Robert W. Wood（后来担任过美国物理学会会长）是同事，在后者的影响下，他原本就具备的对发明创造的业余兴趣逐渐演变为对实验物理学的严肃追求。

一战结束后，他没有回到法律界，而与妹夫一起做投资银行，主要靠投资于在乡村地区开展电力基础设施建设的电力公司而变得十分富有。他是好几家银行和电力公司的董事会成员。另外，他还通过内幕交易增加自己的财富（在当时的监管体制下，内幕交易还不属于非法交易）。

1928年，他估计到华尔街股灾不可避免，就将其个人和公司的资产都转换为黄金。股市崩溃后，他又抄底买下很多股票，而其他多数投资者即使想抄底也拿不出钱了。于是，他又发了一笔财。由于其家财雄厚，才有了后来他与罗斯福政府的密切合作----他利用自己在纽约金融界的关系筹集经费，本人也慷慨拿出大量资金，资助了早期雷达研发的工作。政府在财政收入上缓过劲来之后，才对雷达研发工作提供了后续支持。

由于财产厚实，衣食无忧，他就投入更多的精力做科研，在自己府第的附近建立了一所私人实验室。他和实验室同事们开展了一系列开创性的工作，包括光谱测定法、高频声波和毛细波研究、脑电流描记术、精密计时法，等等。他的实验室拥有的实验设备之精良，是当时的一流大学也望尘莫及的。他还不时邀请欧洲的科学家到美国来访问交流，给他们寄送头等舱机票，派人去机场或火车站迎候他们，让来访科学家住在自己地处纽约塔克西多公园之内的豪华府第里。他的实验室也成为一些最著名科学家（包括5位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爱因斯坦、海森堡、玻尔、费米、J. 弗兰克）会面的地点。凡是与他共事过的科学家，都认为他既能干又勤奋。由于卢米斯的物理学研究成就，他1940年当选为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士。

卢米斯及其团队在雷达研制方面有坚实的积累。20世纪30年代后期，他们就建造了一个粗糙的微波雷达，将其装在货车上，把这个“车载雷达”拉到一个高尔夫球场，把雷达对着附近的公路，看看能否检测到来往车辆；他们又把车开到机场去，在那里，他们的雷达确实探测到了小飞机。后来，他得知英国科学家研制的磁控管雷达的性能比美国雷达要好得多，就坐不住了。他被当时的国防研究委员会负责人范内瓦尔.布什任命为国防研究委员会微波研究委员会的主席和国防研究委员会探测、控制和仪器部的副主任。被任命的一个月之内，他就在麻省理工学院（MIT）内选了一个大楼，在那里建立了后来名闻遐迩的MIT辐射实验室。军方起初对辐射实验室的能力持怀疑态度，也就没有及时拨付经费，但他毫不动摇地要求加快开发工作。在联邦政府的雷达研制经费未到位的情况下，他就用个人资金垫付。后来，他们研制出的10厘米雷达对于击沉德国U潜艇、早期发现入侵英国领空的德国飞机和诺曼底登陆都做出了极大贡献。

罗斯福总统对卢米斯的贡献给以高度评价。他说，在帮助同盟国加快赢得二战胜利的非军人当中，卢米斯的功劳也许仅次于丘吉尔。

卢米斯一直不喜欢抛头露面。60岁时，他将该完成的工作都了结后，就彻底进入退隐状态，从此未接受过任何媒体采访，直到88岁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