哺乳动物冬眠几例

1 消除误解

我们通常认为，哺乳动物的冬眠是一种非常确定的习性，用几句话便可说明白：冬眠就像摄食和饮水一样，是生命所必需的，在任何规律性睡眠中都会表现出这一习性。但这种观念是错误的，它的形成和固化也导致了一些误解的产生。

大不列颠百科全书（第九版）将冬眠定义为“许多寒带或温带动物为度过冬季，产生的一种不活泼的特殊状态。”此定义清晰地描述了冬眠习性的特征，但是我们研究冬眠具体细节时就会发现，亲缘关系非常近的两种动物，它们的冬眠方式也不完全相同。同一物种内的不同个体，其冬眠特征也不尽一致。我们还发现，冬眠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普遍，没有动物会仅仅因为冬季来临而冬眠，它们都会考虑当时的气温，再做决定。

我主要研究新泽西州中部动物的生活史，新泽西州共发现30余种哺乳动物，其中13种应该是冬眠动物，包括4种蝙蝠、2种鼹鼠、3种松鼠、1种黄鼠、1种旱獭、1种跳鼠和1种白足鼠。通过相关研究，我得出如下结论：冬眠是某些动物拥有的一种巧妙能力，但它们并不情愿利用这种能力。如果当时的气温迫使它们进行自卫，那它们能够进入冬眠状态。但只要它们能够抵抗低温，而且食物充足，它们是抗拒冬眠的。除了寒冷以外，其他原因也可诱导动物进入冬眠状态。如果秋季食物资源缺乏，即使冬季气候温和，松鼠也会进入冬眠状态。如果食物资源丰富，它们则会在最冷的几天睡上一阵，阳光普照后又会醒来觅食。

2 两种蝙蝠

蝙蝠可能是这些动物中对寒冷最为敏感的，它们非常谨慎，避免暴露于低温中。但是我发现赤蓬毛蝠（Atalapha novaeboracensis）很晚才消失不见，并且非常有规律的在2月上旬重新出现。它们这时出现，可能意味着有大量飞行昆虫供其食用。这种蝙蝠的一般栖息地与其他物种并无显著不同，但它对低温不太敏感，因此温度对其从冬眠中觉醒帮助不大。它比其他动物更不愿意在晨昏活动，但是我不知道这一事实是否对其冬眠的不规律性产生影响。

11月或12月，冰点到来不久，蝙蝠通常在此时消失不见，但其消失时间似乎和结霜没有太大的关系。昆虫的生命实质上并不受头几次霜降的影响，因此蝙蝠也没有理由在霜降后就冬眠，甚至到了圣诞的时候，我们还能看到蝙蝠在黄昏时飞行，数量还挺多。当更加寒冷的冬季到来时，蝙蝠会以两种方式冬眠。

一种方式是群聚。如果蝙蝠选择树洞作为避难所，就会受到风的侵袭，于是许多个体群聚一处。因为冬眠不是一个迅速的过程，而是逐渐获得的，所以相互接触是互利的。蝙蝠的这种集群行为，如果在集群后立刻受到干扰，将不容易再次聚集在一起。夏季捕获它们的时候，也会发生类似的情况。直到集群发生后三到四天，它们才对外界干扰不再敏感。如果扰动十分剧烈，动物突然被惊醒，随之伴随着一系列持续时间短且无目的性的活动，并经常会导致动物死亡。

另一种方式是独居。我经常发现独居的冬眠蝙蝠对自身位置移动十分警觉，其所处位置保护性非常好，位移则意味着难以忍受的恶劣环境。这种情况下的蝙蝠蛰眠程度从来不深，体温仅降低少许，心率几乎正常。例如，有一只独居的大棕蝠（Vespertilio fuscus）（注：现拉丁名Eptesicus melanops）在我家阁楼上睡觉，总共睡了13个周，我怀疑它是在冬眠。它紧紧地抓住烟囱旁边墙上的一根钉子，它头顶的横梁上有一片毛纺织品，将其保护起来。烟囱旁有三个烟道加热管穿过，使得烟囱留有余热。这只蝙蝠可以很容易地被取下来再挂上去，就像一个无生命的物体一样，但是很明显它能意识到所遭受的骚扰。有一次，我把它带到一个温暖的房间，13分钟后它苏醒了，绕着这间屋子飞，但飞得很不稳定，方向也不固定。当它再次被拿上阁楼，会对低温产生反应，在阁楼上面来来回回飞行近1个小时候，又重新回到原来它喜爱的位置。这只蝙蝠似乎完全清楚烟囱上钉子的位置，当它飞得厌倦后，就径直飞向钉子，并在靠近时合上翅膀，然后紧紧地握住钉子，头朝下悬吊，就像之前一样。2个小时后我又去看它，发现它和之前别无二致。

图1 大棕蝠（Vespertilio fuscus）

3 两种鼹鼠

下面两种冬眠鼹（yǎn）鼠都很常见，但冬眠方式各有不同。它们冬眠习性之区别，正如它们各自栖息地特征之区别。

美洲鼹（Scalops aquaticus）对水没有感觉，在干燥的土壤下打很深的洞，刚好在冻土层以下；它在那里一动不动，也没有任何巢穴，直到春季温暖的阳光融化冰霜，使冻土疏松，才使其从地下的监狱里解放出来。极端严寒有时会突然发生，冻土层扩展到冬眠洞穴以下，鼹鼠就会被冻死，但我认为这种情况不会经常发生。冻土层的逼近会充分唤起它们的警觉意识，并立刻将巢穴挖得更深些。

生活在草原上的星鼻鼹（Condylura cristata）就明显不同了。它的地下洞穴要比美洲鼹复杂得多，而且经常会有一两个洞道在水底，在它复杂地下隧道的某些地点，还构建了一些宽敞的巢穴，并在其中铺垫了大量的细草。它们对洪水漠不关心，在冬季一动不动，因为没有储备食物，我认为它们在整个季节都在冬眠。事实上，这些鼹鼠在春季并不受洪水淹没之影响，还挺有意思。到目前为止，我所探查的巢穴均未发现有任何防水措施；河水的高水位通常持续48至72小时，我想动物在此期间一定是被洪水完全淹没了。如果有任何原因导致洪水淹没时间延长，就可能导致鼹鼠死亡。

图2 星鼻鼹（Condylura cristata）

北短尾鼩鼱（qú jīng）（Blarina brevicauda）与鼹鼠形态非常接近，但是它在整个冬季都充满活力。它一点也不会因为天气的寒冷而沮丧；但这一点并不让人感到惊讶。它们最钟爱的食物是蝗虫，后者在整个季节数量还都挺大。每到天气温暖的时候，许许多多蝗虫的若虫都会来到地面，尽管还没有翅膀，但它们移动非常迅速。今年的2月3日，毫不夸张地讲，我发现了几百万只蝗虫在枯萎的野草上欢快地跳跃，这种场面一直持续到8月份，那时枯草已成草甸。2月的地面还是结冰的，阳光还只能温暖那些枯草的表面。但我在许多地方发现了洞口，我认为这是鼩鼱的活动通道，这些害羞的小家伙只在晨昏活动，阳光让它们来到地面。

4 另外两种老鼠

我们对黄鼠和旱獭的习性已经非常熟悉，因此无需提及，让我们来看一下这里的另外两种小老鼠，草地林跳鼠（Zapus hudsonius）和白足鼠（Hesperomys leucopus），它们也都是冬眠动物。从某种意义上，这两种老鼠的冬眠都很有规律性，但是彼此之间又有很大不同。前者一旦进入蛰眠状态，便一直持续到春季，冬季的几个暖日也不能将其唤醒；而白足鼠似乎仅仅是深度睡眠，并未进入迟钝的蛰眠状态，对任何干扰都保持非常敏感的状态。草地林跳鼠用树叶和细草在距地表非常深的地方构筑巢穴，如果在那里定居，就能够躲避冬季天气的巨变。白足鼠正好相反，它会利用旧鸟巢，也会在木头下面或半腐烂的树桩里休息。当然，在这些地方里，动物很容易受到干扰，温度变化也更加剧烈。跳鼠的巢穴就不会如此。尽管如此，也存在另外的可能性，那就是两种动物对低温都非常敏感，只要冬季一来便进入冬眠状态。

这些动物的冬眠习性是多么的不同啊！

图3 白足鼠（Hesperomysleucopus）

译者注：本系列博文拟将冬眠领域重要论文进行翻译整理，以督促自己时常学习进步。本文翻译文献信息：Abbott C C. Notes on hibernating mammals. Science, 1884, 3 (65): 538-541.

作者简介：查尔斯·阿尔伯特（Charles C. Abbott, 1843-1919），出生于美国新泽西州首府特伦顿，美国博物学家、考古学家、作家。宾夕法尼亚大学考古学与人类学博物馆馆长，致力于新泽西州当地考古及特拉华州河谷印第安历史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