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矣吾衰矣！久矣吾不复梦见做题。

做题是最容易的事情。没有五分钟不能做出来的题，如果有，那就再做五分钟。

小学的时候，就开始做题。做得最多的是口算卡，有几年这东西特别流行。后来是各种追击问题，以及各种灌水放水问题，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教育琐谈）。那时候的习题集很少，往往是作为武林秘籍保留在老师的办公室里，上课的时候才抄到黑板上。

中学的时候，主要的任务就是做题：高考的指挥棒可不是耍的；再说，还有各种竞赛呢。那时候，已经开始有了各种试题汇编，但大多是没有详细解答的，只能是自己做了、再去跟答案对。听说过有中神奇的书，叫作《教师用书》，里面有所有习题的详细解答。不过我倒也不是很在意，因为做题当然是要做到这样的地步才行：做题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根本就不用对答案，否则，哪里算得上会做题呢？

上了大学以后，当然还是要做题了。不过那会儿好像不太在乎成绩，所以只要应付差事就可以了。那时候，在旧书摊上买了本非常著名的书《吉米多维奇数学分析习题集》，供在书架上，偶尔也会翻出来做几道题，娱乐一把。据说，比我们高几届的师兄师姐们都是刷过这本书的，有的还刷过好几遍。“世道浇漓，人心不古”，轮到我们的时候，已经都学会偷奸耍滑了，班里只有那么一两个人刷过，其他人大多也就是像我那样把它供在书架上。当然，“一代不如一代”，再过几届的学弟学妹们供的就是六卷本的《吉米多维奇数学分析习题集题解》，甚至进化到什么也不供了。

那时候，也有令人印象深刻的习题解答书。记得上《量子力学》的时候，习题都不大会做，抓耳挠腮地愁得很。听说有一本《量子力学习题精选与剖析》，羡慕得不行，可是只见到过那么两分钟，终究帮不上忙。习题依旧不会做，最后只好找大能的作业“参考”了。这本书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二十多年以后，我在网上看到这本书出了新版，马上就买了一本，供在书架上。

最后一次系统地做题，是在读研究生的时候。我碰巧买了一本很有趣的书《高等应用数学方法》，讲的是微分方程和差分方程的近似解法、积分的渐进展开、摄动分析和边界层匹配、WKB理论和多重尺度分析，等等。有一段时间，我又比较闲，就把后面的习题都做了一遍，算是对渐进方法和微扰理论有了些了解。好像也没有什么大用，只记得后来用这种方法算了某个量子跃迁过程的矩阵元，放在博士论文的附录里。

然后吧，然后终于可以不用做题了。不用做题的日子真好。

再后来，居然轮到我出题了。然后我才发现，时代已经变了，现在到处都是各种《习题解答》，网上也有各种考试秘诀、题经乃至作业帮。作为曾经的解题高手，只能感慨：“现在已经不是我们的江湖了。”当家里的中学生刷题偶尔卡壳的时候，我也会再做冯妇，甚至还会有些小小的得意，完全没有《断魂枪》中沙子龙那样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