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蔡宁老师的强烈推荐，我最近读了《歧路灯》。

《歧路灯》是清代长篇白话小说，作者是李绿园（1707-1790，李海观，字孔堂，号绿园，亦号碧圃老人）。全书一百零八回，讲述了读书人谭绍闻的堕落史。这本书“对封建社会的吏治、教育和当时市井社会的世态人情、风习流俗有广泛生动的描写，但多封建说教。”

蔡老师说这本书“主要的精彩之处在于其对市井民俗，鸡鸣狗盗的描摹”，我觉得确实如此。比如说，小说一开头，谭绍闻他爹的延师教子写得就很真实生动，强调了对老师的尊重，对教学的重视。学官举贤良方正那段，写得世故之极，王中去操作也是社会人，钱鹏钱万里就更是活灵活现。良乡找的那个长班也是，见面的那段真实极了。

在我看来，这本书的作者很厉害，眼里世故谙熟，口中大义常在。这本书对普通人、坏人的描述非常生动，但是对主角（谭及其父亲）的描述却总是让我觉得很别扭。他写的每个片段都很真实，但是作者把这些片段拼到主角身上，却给人以极不和谐的感觉。我觉得是因为他真的了解世界，但是心里还有那么些理想，所以写书的时候并不自觉这种别扭。他写的那些配角，比如他的母亲，他的妻妾，他的朋友（基本上都是损友），他的亲戚，周围的地痞流氓、贪官污吏、富家公子，反而更真实，可能是因为塑造那些角色的时候，作者只是描述现实，并没有打算倾注自己的理想。

这本书的前十几回讲的是谭绍闻的爸爸，中间七十几回讲的是谭的堕落史（赌和色），最后二十几回讲的是浪子回头，重新做人。前八十几回与后二十几回的差别很大，因为作者在此中断了二十几年、忙其他事情去了（全书历时30多年）。我觉得后面的20多回是画蛇添足，写的都太假了，降低了整本书的水平。

这本书开了太多的“金手指”。前半部分的金手指是为了让这个故事讲下去，后面那个金手指完全是逆天改命、为了实现作者自己的理想。整本书更像是一个架子，把许多短篇小说串了起来。如果这是一篇报告文学的话，我还宁愿更相信它，作为一个小说太糟糕了——因为生活从来都是比艺术更荒谬，但是这个这个小说写的太荒谬了。

作者李绿园刻画细节的能力很强，但是大局观很差，格局有点低。他的生活阅历应该是很丰富的，书里面对对现实的一些评论很中肯，但是他对读书人显然抱有幻想。其实，古代的读书人大部分都没有什么震动的人生追求，谭绍闻也是如此，后来因为外界的诱惑而自甘堕落。谭绍闻这个家伙简直是no zuo no die的典型。他在家里是个窝里横，出去是个窝囊废。而且精虫入脑，赌性迷心，完全是肉头一个——面软心坏的肉头一个。他的表弟王隆吉在书里开始很是被人看不起，实际上人家后来活得挺充实的。

这本书对赌和色的描述还是挺真实的，但总体来说，艺术性高于思想性。书中宣传“用心读书，亲近正人”，这个道理是对的，但是可操作性不太强——道理人人都懂，就是做不来。谭绍闻还是有条件，是他自己作死了。谭的目标设得太高，也会引起幻灭感，然后就自暴自弃了。

李绿园当然不能跟曹雪芹相提并论，但是有可能与兰陵笑笑生或者吴敬梓争夺一时之短长。虽然这本书里的主角让人觉得很别扭，但是配角和反面人物都生动地反映了社会现实，主角在堕落过程中的心理和行动也非常真实。

这是一部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品。

百度百科：歧路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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