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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普天之下,若醉若狂,魂不守舍,魄不附体,身如蝇而逐臭,心如蚁而汤散,似覆水而难收……
凡人穷则欲富,贱则欲贵,其常情也。然而得了富贵又怎样?富是富于钱财,贵是贵于权位。大富大贵,何如帝王?帝王者,其富之极,以至于“溥天之下,莫非王土”;其贵之极,以至于“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然而成了帝王又怎样?不说“皎皎易污,峣峣易折”之常理,也不说其身操七十二妃,不免亏阳损寿而天年不保,更不说其手掌万人生死,难免冤魂緾绕而泉下难安,单说其虽为帝王,却不能自主寿夭,犹有所求,欲得南山之寿,冀登神仙之境。然而享得南山之寿又怎样?“天若有情,天亦老”,而况南山乎!即使成了神仙又怎样?神仙虽有无疆寿,毕竟天宫太寂寞,神仙也未必赛过凡人,所以有“嫦娥思凡”、“七仙下凡”之类的神话传说。
然则,贫者欲求致富,贱者欲求登贵,富贵欲求为帝王,帝王欲求成神仙,神仙欲求下凡间……如此往复循环,以至于无穷。
是以人间认知无穷,情欲无极,志求无尽,其知、其欲、其求,永不脱乎循环。所以然者,“反者,道之动”也。“反”即“相反相成”的矛盾之物各向其反面转化,这种转化如“日中则昃,月盈则亏”的日月运动,永远遵循“物极必反”的规律,无有穷期地在“中”“昃”之间、“盈”“亏”之间循环往复地互相转化,这是“道法自然”,“莫之命而常自然”的自在运动——故曰“道之动”。这种宇宙之间永恒不变的自在运动,不仅意味着凡事相对,得失相随,祸福相依,更意味着得失之间、祸福之间环往复地无穷无尽地互相转化。
庄子正是根据“反者,道之动”的宇宙运动原理,得出了死生之间的互相转化如春夏秋冬四季的变化那样无穷无尽地循环往复的结论,且因此以“不悦生,不恶死”的态度对待死生,是之谓“以死生为一条”。然而,唯有虚静其心者,方能悟得这“天钧”(按:钧原是制陶器所用的转轮。庄子的“天钧”之说是把宇宙间矛盾之物无穷无尽循环往复的互相转化比喻为自然界的转轮)。得此“天钧”者,欲自然之欲,以实其腹;求天命之求,以温其身。夫是之谓“欲无欲,求无求”。能欲无欲,则执无执焉;能求无求,则为无为焉。夫如是,则常德不离,逍遥自在,天年可尽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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