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科学曾胚胎、成长于哲学的母腹之中,直到近代才从哲学中脱胎出来,并逐渐分化、衍生出专业门类众多、学科分支繁茂的科学。
哲学出于人类爱智之天性。爱智者,自觉无知者也。哲学是人类从蒙昧无知时代进入自觉无知时代的产物。
原始人是无知的,但原始人的无知是自在的无知,他们并不自觉其无知。因其无知而不自觉,故其求知也是不自觉的。原始人只是在自发状态中获得知识,其知识积累是无意识累积,故其进步极其缓慢,历经几十万年而未尝有明显的知识长进。
人类知识最初的突破性进展就在于:人类终于有一天意识到了自己是无知的,以其自觉无知,遂生起自觉的求知要求,从此人类变得好问好学,于是乎人类开始有了学问,有了哲学。
古希腊把人类的一切学问统其名为哲学,这是颇有道理的,因为哲学本来就代表着学问,代表着自觉无知的人类的好问好学。
当人类的学问(哲学)发展到科学阶段时,人类知识又有了突破性进展,即人类终于又意识到了自己以往所知非实知,以其自觉无实知,人类遂变得好实问实学了,于是乎人类开始有了实事求是之学,有了科学。
相对科学的自觉无实知,哲学则是自在的无实知。哲学时代的人类因其虽无实知却不自觉,故只是在自发状态中获得实知,其实知积累也是无意识累积,故其进步十分缓慢,历经数千年而未尝有明显的实知长进。
然而,正如哲学是爱智,而爱智非有知,只是自觉无知,科学也不过是爱实知,而爱实知非有实知,只是自觉无实知罢了。若科学自以为拥有了实知,则就不成其为科学了。
要之,哲学和科学都把自己的活动理解为一个无有穷期的过程,这是哲学与科学的共性所在。哲学和科学的区别仅仅在于:哲学所追求的是非经验的形而上之虚知,科学所追求的是经验的形而下之实知。“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故也可以说,哲学是道学,科学是器学。
哲学和科学的历史表明,是先有哲学而后有科学。按照逻辑与历史相统一的历史唯物主义原理,历史上的先在者亦必是逻辑上的先在者。故在科学与哲学并存的历史条件下,哲学既是科学的历史前提,也是科学的逻辑前提。
哲学作为科学的历史前提,是意味着科学赖以作为逻辑前提的虚知(即科学假说)是来自于哲理探索。亚里士多德曾说:“古往今来人们开始哲理探索,都应起于对自然万物的惊异;他们先是惊异于种种迷惑的现象,……一个有所迷惑与惊异的人,每自愧愚蠢;他们探索哲理只是想脱出愚蠢,显然,他们为求知而从事学术,并无任何实用的目的。”(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商务印书馆,1983年,第5页)科学就是起于对种种迷惑的自然现象的惊异而自愧愚蠢,并为了要脱出愚蠢而自觉地探索哲理,即从令人感到迷惑的形而下的自然之器(自然现象)中去寻求形而上的自然之道(自然规律),由是而产生关于自然之道(自然规律)的虚知——科学假说。
就科学作为一种求知活动而言,它的历史前提是追求科学假说的哲学活动;就科学作为一种知识体系而言,它的逻辑前提是作为哲学活动之产物的科学假说。这意味着在科学与哲学并存的历史条件下,哲学对科学的意义就在于为科学构建其逻辑前提。科学是在自觉其逻辑前提为虚知的情况下,去从事将其虚知转化为实知的工作。科学活动本质上是从虚知向实知转化的过程。这个过程相对无限的科学活动而言,乃是不断由虚知向实知转化的过程;相对有限的科学活动而言,则是由某个虚知向某个实知转化的过程。
因此,尽管人类知识已经从哲学发展到科学,哲学仍有其存在的充分根据,因为正是哲学提供了科学的前提,离开这个虚知形式的前提,就没有追求实知的科学活动。
哲学为科学构建其前提的工作,本质上是从自然现象中去寻求其内在规律的过程。这个过程当然是以接触和感知自然物的经验活动为基础的,但是仅仅这种经验活动根本不足以深入到自然规律的层次。事实上,这种经验活动只是为哲学构建了其思维的对象(感性材料),而关于这个对象的哲学思维则必须依赖于一定的理论——这种理论或是来自于以往的科学,或是来自于以往的哲学。从自然现象中寻求其内在规律的哲学思维,就是根据既有的一定理论来理解和解释自然现象的过程。在这过程中,无论是理解自然现象,还是解释自然现象,都不可避免地带有一定主观想象的成分,即总要以某些逻辑推断的主观联系来代替尚未实知的客观联系。而依据一定的理论,通过逻辑推断来把握和揭示事物的内在联系,这正是哲学思维的本质特点。由此得出的结论虽是虚知,却为科学追求实知的活动确立了一个逻辑前提。
诚然,科学假说的形成也可以被纳入科学范畴,把它当作科学活动来理解,但是,从科学与哲学的历史联系来看,科学区别于哲学的本质特点是在于基于实践和经验的追求实知;而哲学区别于科学的本质特点则在于基于理论和逻辑的推求虚知。
Archiver|手机版|科学网 ( 京ICP备07017567号-12 )
GMT+8, 2024-11-24 23:34
Powered by ScienceNet.cn
Copyright © 2007- 中国科学报社